联邦安全部，龙京都分部。
深层隔离审查区的走廊十分的寂静，只有李维军靴踏在金属地板上的发出规律回响。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高压静电的味道，令人窒息。莉娜被要求在外等候区，此刻只有他一人走向那扇标志着“最高审讯权限”的合金门。
门无声滑开。审讯室内部简洁到近乎冷酷。一张金属桌，两把椅子，再无他物。
墙壁是单向透视的深色玻璃，后面必然坐满了安全部的观察员和分析师。霍克已经坐在桌后，依旧是那副久居上位的沉稳姿态。他面前的全息投影屏上，正无声播放着焦土城建筑崩塌的部分影像片段，以及乔尔·格兰特那张带着惊魂未定和狡黠的脸。
“你坐啊，中尉。”霍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
李维依言坐下，腰背挺直，双手平放膝上，目光平静地迎向霍克。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开始了。
“任务报告我看过了。”霍克手指轻点，投影切换成李维提交的、经过精心删减的报告摘要，“焦土城及联合记忆解放阵线劫持NX-782，还有袭击玉带线磁悬浮列车的证据链完整，技术特征吻合，行动记录清晰。做得干净利落，符合预期。”
不过他话锋陡然转冷，“那么，解释一下，特殊资产乔尔·格兰特，以及这个源点是怎么回事？”
投影再次切换，显示出乔尔在渡鸦号上被迫交出的部分源点数据碎片，以及那模糊却震撼的幽蓝晶体影像。
“乔尔·格兰特，前焦土城研究院高级研究员，生物机械融合与高维能量领域的专家，因不满影网，即联合记忆解放阵线的极端保守和对源点潜力的压制，主动寻求合作，协助我们获取关键证据并脱离。”
李维重复着路上与乔尔对好的说辞，“源点是影网在焦土城B-17设施内守护的核心物品，据乔尔初步分析，可能是一个蕴含巨大能量和未知空间信息的旧时代遗存。然后建筑崩塌的主因是影网的头领控制着机械改装生物粗暴的摧毁导致。我们认为，该物品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潜在威胁，带回乔尔是为了更深入地解析它。”
“主动寻求合作？根据莉娜中士的单独报告，以及飞船内部监控记录，乔尔的行为更接近于背叛和趁火打劫。他在建筑里主动掀起了战斗，差点让你们全军覆没。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他是主动合作吗？中尉！”
“首先，我们本身就已经陷入到危机之中，并且无法联系上总部，如果不是乔尔的信息和帮助，我们甚至无法活着回来。”
“其次当时情况极度混乱，乔尔博士试图窃取源点核心数据的行为，是源于他对研究的狂热和对影网的不信任。在脱离险境后，他充分认识到了自身行为的危险性，并表达了与联邦合作的强烈意愿。”李维面不改色，将乔尔的危险行为定性为技术人员的偏执，“他掌握着关于影网架构、源点本质不可替代的核心知识，其生物机械技术也有极高的军事应用潜力。控制他，比消灭他或留给影网残余势力，更符合联邦利益。”
“控制？控制个屁！”霍克情绪有些激动，手拍在桌面上，侧墙的一块屏幕亮起，显示出深层隔离区内乔尔的实时监控画面。他正待在一个布满仪器的房间里，神情焦躁地来回踱步，对着墙壁上的通讯器大声说着什么。
“看看他！一个极度不稳定的技术疯子！你用什么保证他的可控？用你那份报告里刻意模糊掉的部分吗？”霍克的目光看得李维心里一紧，“比如这个叫塞西莉·卡珊德拉的女孩？”
李维的心脏猛地一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投影屏瞬间切换显示的正是星港医院里塞西莉的身份档案（H7-SEC），旁边并列播放着两段对比分析图，一段是NX-782坠毁前被推开时捕捉到的神秘能量爆发，另一段，赫然是乔尔提供的源点晶体的能量记录。
李维看着这两条曲线的核心波段，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图片，更刺眼的是，旁边还有一行醒目的分析结论，与公民塞西莉·卡珊德拉生理监控残留能量特征存在17.8%高度关联性。
“一个临时居住在海伯利安7号星港区，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少女，她的能量特征为什么会出现在导致NX-782轨道偏移的神秘能量源里？又为什么会与远在焦土城遗留下来的源点晶体产生关联？”霍克的声音带着雷霆般的怒意质问，“李维中尉，你从最开始接触这个女孩，就知道她有问题！NX-782事件的真相报告里，你刻意隐瞒了她的存在，将功劳推给所谓的星港速建工厂轨道和列车AI自主规避！现在，又带回来一个同样危险的乔尔和源点，你究竟在隐瞒什么？这个塞西莉·卡珊德拉到底是什么人？”
李维还试图辩解什么，不过从单向玻璃后，似乎能感受到无数道审视的目光。冷汗顺着李维的鬓角滑落。霍克掌握的比他想象的更多！乔尔提供的源点数据，加上安全部强大的分析能力，撕开了他精心构筑的伪装。他得好好的想想怎么发言。
随后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长官，”李维强迫自己保持声音的稳定，“关于塞西莉·卡珊德拉，我承认在NX-782事件初期报告中有信息保留。当时情况紧急，她的状态极不稳定，来源成谜，贸然上报恐引发不必要的恐慌和过度反应。我选择先行观察，并利用其监护人江临夏的身份进行约束和监控。至于她与源点的关联，这是乔尔带来的新信息，我之前完全不知情！带乔尔回来，正是为了彻底调查清楚这一切，包括塞西莉身上的谜团。”
李维巧妙地将隐瞒转化为谨慎观察，并将调查塞西莉的动机与乔尔的价值捆绑在一起。最主要是李维他也不能说清楚，那个契约的存在的可信度他感觉越来越真实了。
“监控，约束？”霍克显然不信，他调出了另一段影像，正是工程师协会提供的：塞西莉在工坊内进行第二次魔力注入实验的片段，画面中，塞西莉指尖滴血，然后低声咏唱后，纳米材料亮起神秘光芒的过程被反复播放。
“看看这个，这是约束？这是你所谓的普通女孩？这和我儿子爱看的轻小说里面的魔法有什么区别？”霍克又是猛地一拍桌子，“李维，你被这个女孩，或者说被她背后的力量迷惑了，你的判断力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严重的偏差。你在玩火！”
面对霍克的滔天怒火和近乎实锤的证据，李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必须抛出更有力的筹码来转移焦点，保护塞西莉。
“长官，正因为她展现出了超越认知的能力，正因为源点与她可能存在深刻关联，才更凸显了乔尔·格兰特的价值。”李维豁出去了，“乔尔是目前唯一深度接触过源点并部分理解其原理的人，他掌握着解析塞西莉能力。控制源点甚至可能逆向工程其空间坐标技术的钥匙。贸然对塞西莉采取强制措施，不仅可能激怒她背后未知的存在，更会彻底断送我们利用源点技术，甚至可能打开通往新世界大门的可能性，这关乎联邦未来的战略利益！”
李维很清楚这是险棋，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让霍克暂时按兵不动的理由。
霍克死死盯着李维，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的一切都剜出来。审讯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全息投影上塞西莉指尖光芒的影像在无声流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李维几乎要撑不住这可怕的压力时——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安全部大楼，连深层隔离审讯室的灯光都瞬间变成了闪烁的红色。
霍克和李维同时看向警报来源的投影屏幕，画面来自关押乔尔的那间特殊实验室！
只见实验室中央，那个被层层拘束力场和物理容器封锁的源点晶体碎片，此刻正疯狂地闪烁着不稳定的幽蓝光芒。晶体内部，之前被李维和莉娜惊鸿一瞥的神秘几何符文再次浮现，而且比在地下时更加清晰。强大的能量波动穿透了重重防护，让监控画面都开始扭曲失真。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隔离室内的乔尔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他停止了踱步，呆呆地看着晶体碎片的方向，脸上露出了病态狂热的扭曲表情。
“源点样本发生剧烈异变，拘束力场即将失效！重复，拘束力场即将失效！”ai的广播声响起。
霍克脸色剧变然后站起身！“立刻启动最高级能量抑制协议，疏散该层所有人员！”他对着通讯器怒吼，随即目光射向同样震惊的李维，“李维中尉，带上你的人，立刻去现场控制局面，搞清楚怎么回事，如果乔尔有异动……授权你使用最终手段，这是命令！”
质询被突如其来的危机强行打断。李维明白了霍克的用意他需要李维去处理这个只有他和莉娜才稍微了解一点的烫手山芋，同时也是一种考验和将功补过的机会。
“是，长官！”李维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冲出审讯室。
霍克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无比复杂。“李维啊，你得让我好跟最高层一个交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