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
我的心脏狂跳，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我依旧保持着那个“被吓得缩成一团”的姿势，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但那四道交织在我身上的、充满了震惊、困惑、探究与狂热的视线，却像四根烧红的铁钎，要把我从里到外烫个对穿。
“优、优子……”凛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你、你刚才那个……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那里有危险的！？”
“前辈，”莲华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双眼闪烁着理性的光芒，但语气却充满了非理性的动摇，“根据我的计算，你那声随机性的、因恐惧而发出的尖叫，恰好指向了空间相位薄弱点的概率，为0.0013%。这……这已经超越了巧合的范畴，需要建立全新的数学模型进行分析！”
“神谕！这是来自前辈灵魂深处的神谕！”琉璃则是一脸狂热，手中的黑阳伞都在微微颤抖，“前辈纯洁的灵魂，看穿了这片污秽之地的本质，为我们这些迷途的羔羊，指引了破邪的道路！”
“指令已确认有效。”只有雪莉的声音，通过通讯频道，冷静地传了过来，“请求提供你的预测模型。你的直觉……或者说‘混沌预知’能力，已超出初始评估范围。需要重新进行数据建模。”
（模型你个头啊！我哪有什么预测模型！我只是在作弊啊！）
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但脸上还得继续维持着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楚楚可怜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边……很可怕……”
然而，那只名为“鸣釜”的怪异，显然没有给我们留下召开“优子神迹研讨会”的时间。
我们成功打掉它一个核心，就如同捅了马蜂窝。
“叽——嗡——嗡——嗡——！！！”
那团蠕动的黑暗，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愤怒的咆哮。整个调度室的空间扭曲得更加剧烈，无数的铁轨、信号灯、甚至连墙壁本身，都化作了狂暴的触手，铺天盖地地朝我们砸来！
战斗，以一种比刚才更加混乱的姿态，再次打响！
而我，也被迫继续我那套堪称人格分裂的“双线指挥”。
“雪莉！坐标Z-19，对准那个悬浮的信号灯，用‘冰霜’模式进行覆盖射击！”
“肯定。”雪莉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能量枪喷射出冷凝的白雾，将一个正准备对我发动精神冲击的信号灯冻成了冰块。
“哇啊啊啊！琉璃！你身后那个售票机！它、它长出牙齿了！好可怕！”
“不洁的造物！”琉璃被我的尖叫“提醒”，头也不回地将阳伞向后一甩，一道圣洁的光环精准地套住了那个伪装成售票机的怪物，将其瞬间净化。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我开始逐渐熟悉这种左右互搏的指挥方式，而她们四个，也开始下意识地配合我的“指令”与“尖叫”。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尤其是我这种同时走在两条河边的。
“雪莉！B-3点位，安装三号延时爆破装置，定时五秒！”我冷静地对耳麦下令。
“莲华！那边那个看起来很复杂的控制台！好像很重要！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什么来！”我惊慌地对另一边大喊。
“收到！”莲华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她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科学家，一个冲刺滑到了控制台前，双手在虚拟键盘上舞成了幻影，“正在破解其底层逻辑！给我五秒钟！我就能……”
五秒钟！？
我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全褪光了。
“莲华！快离开那里！！！”
“轰——！！！”
我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剧烈的爆炸在控制台旁炸响，莲华在一片浓烟中被气浪掀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灰头土脸，那身一丝不苟的制服被炸得七零八落。
“……天……宫……优……子！”她抬起头，那双隐藏在破碎镜片后的眼睛里，燃烧着足以将我焚烧殆尽的怒火。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吓得当场就是一个土下座（的姿势）。
这场混乱的战斗，就是这样，在一次次的精准配合与一次次的致命失误之间，反复横跳。我们五个人，就像一个配合奇差、但偏偏又能打出奇迹操作的杂技团，险象环生，却又总能在最后一刻化险为夷。
然而，我们的这种“戏耍”，终于彻底激怒了这片空间的主人。
“嗡——！！！”
一声沉闷到极点的轰鸣，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了终极的、最后的“变形”。
我们脚下的地面、头顶的天花板、四周的墙壁，所有的界限都被打破。整个中央调度室，变成了一个由无数个方块构成的、正在高速旋转、重力不断颠倒的巨大魔方！
“哇啊啊啊！？”
我们五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叫，脚下的立足点瞬间消失。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上下左右的概念被彻底剥夺。
“警告！空间稳定性归零！重力参数……无法读取！”雪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
“前辈！”凛在失重状态下努力向我伸出手，却被一个翻转的平台狠狠隔开。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在这种地方，别说指挥，就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
就在我即将被无尽的眩晕吞噬的瞬间——
“嗡……”
那股冰冷的、来自古神的意志，再一次，从我灵魂的最深处，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它不再是旁观，不再是解析。
它是……接管。
一瞬间，我眼中的世界，变了。
那疯狂旋转的、毫无规律的魔方空间，在我的“新视野”里，变得如同钟表般精准。每一个方块的移动轨迹，每一次重力的切换，都化作了清晰可见的、金色的数据流，在我眼前流淌。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看到了，凛正在下坠，而她的下方，一个布满了尖锐铁轨的平台正在翻转上来。
我看到了，莲华和琉璃被困在两个相隔甚远的、即将被挤压的方块里。
我看到了，雪莉正试图用钩索固定自己，但她选择的锚点，在0.5秒后，就会被彻底粉碎。
而在那片混沌的中心，那团蠕动的黑暗，正缓缓张开，露出了它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核心。
时间，不够了。
思考，已经来不及了。
我放弃了思考。
我放弃了伪装。
我将一切，都交给了那个超越人类理解的“直觉”。
我的大脑，进入了前所未有的超频状态。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滚烫的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落。我的战术目镜的镜片上，倒映出一双……短暂地、闪烁着复杂金色纹路的眼眸。
然后，我用一种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混合着极度恐慌与绝对冷静的声音，将四个人的行动，串联成了一首……独属于我们的、狂乱的协奏曲。
“凛！正下方！用你最大的力气！打穿它！！！”
我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惊叫，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哈啊啊！”凛在下坠中听到我的声音，毫不犹豫地，将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右拳，对着那个即将刺穿她的平台，狠狠地轰了下去！
“莲华！琉璃！听我的声音！同时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用你们最强的远程攻击！！！”
“以圣光之名！”
“高能粒子束，发射！”
两道截然不同的能量，从两个完全相反的、看似毫无关联的方块中射出，却因为空间的诡异折叠，奇迹般地，在半空中交汇，轰向了同一个点——那是怪异核心前，最后一道防御屏障！
“雪莉！！！”
我没有对她说任何战术代码。
我只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而在通讯频道里，一个冰冷的、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回应了我。
- - -
[切换视角：雪莉]
警告。
警告。
数据溢出。
逻辑悖论。
指挥官‘优子’的精神波动，突破了安全阈值。她下达的指令，毫无逻辑，充满了矛盾的情感。
但是……
我的身体，在我的大脑做出判断之前，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的校服，在一瞬间，展开了。那是隐藏在纤维之下的、轻量化的外骨骼装甲。我的能量手枪，枪管自动延长，连接上了背后的微型能源包。
这是“夜枭”装备的……最终形态。
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启动它？我的任务，只是“观测”和“评估”，不是“全力歼灭”。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听到她喊出我名字的那一瞬间，在我那被数据填满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无法被计算的“奇点”。
一个由神代凛的拳风、凰莲华的粒子束、黑羽琉璃的圣光，以及……那片旋转魔方的间隙，共同构成的、一个转瞬即逝的、一个绝对完美的……
射击窗口。
“……肯定。”
我听到了自己用电子音，说出了回应。
然后，我扣下了扳机。
- - -
[切换视角：天宫优子]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纯白色的粒子光束，如同贯穿黑夜的流星，后发而先至。
它穿过了凛拳头打出的破口，穿过了莲华与琉理合力轰开的屏障，穿过了那片旋转的空间，精准无误地，贯穿了“鸣釜”那颗暴露出来的、最后的、巨大的核心。
“叽——呀——啊——啊——！！！”
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凄厉到极点的悲鸣，响彻整个空间。
那团巨大的黑暗阴影，连同那整个疯狂旋转的魔方世界，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空间，恢复了正常。
我们五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坚实的、布满灰尘的调度室地板上。
世界，安静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那股沸腾的、不属于我的意志，潮水般地退去，只留下无尽的虚脱与疲惫。
我挣扎着抬起头。
凛、莲华、琉璃，还有雪莉，都毫发无损，但也都和我一样，累得瘫倒在地，用一种……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
而在我的视野边缘，我看到雪莉那副已经恢复成普通模样的战术目镜，正不断地闪烁着危险的红色火花。
一个冰冷的、失真的电子音，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
“警告……数据……溢出……指挥官……能力评级……”
“……无法……解析……”
“……测试……判定……”
“……待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