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段段互不相干的、破碎的胶片。
上一秒,我还是那个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所淹没的“选美冠军”。
下一秒,头顶的钢化玻璃穹顶轰然碎裂,冰冷的夜风夹杂着火药的气味倒灌而入。
再下一秒,身穿黑色高科技作战服的“夜之执行部”,与伪装成安保人员的“观测者”,已经在这座华丽的舞台上,展开了一场堪比好莱坞灾难片的、致命的交火。
蓝色的粒子光束与红色的能量弹在我的头顶交错,每一次爆炸都掀起灼热的气浪,将那些为庆祝而撒下的彩带与亮片,化为纷飞的灰烬。观众席上,刚才还沉浸在狂热中的学生们,此刻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如同退潮般四散奔逃。
整个学园祭,完了。
而我,天宫优子,这个引发了一切的“奖品”,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跪在这座破碎的、战火纷飞的舞台中心。
我像一个被所有人遗忘的、坏掉的人偶,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行动。
我该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所有人员!立刻以舞台为中心,组成疏散通道!风纪委员会,掩护普通学生撤离!”
就在这片混乱的中心,一道冷静而又充满了威严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划破了喧嚣。
是九条诗织。
我看到她,这位圣百合华学院的学生会长,正站在临时指挥台的最高处。她没有丝毫的慌乱,那双异色的眼眸里,燃烧着属于女王的、不容置疑的火焰。
在她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学生会的成员们行动了起来。他们没有超能力,也没有高科技装备,但他们利用学园祭的设施——用巨大的广告气球当作临时掩体,用舞台的强光探照灯干扰敌人的视线,用消防水管制造水雾。
他们用凡人的勇气与智慧,在这片属于超自然力量的战场上,强行撕开了一道属于“秩序”的口子。
然而,凡人的勇气,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是脆弱的。
“目标确认!清除一切障碍!”
一名“夜之执行部”的黑衣人,似乎厌倦了与“观测者”的缠斗。他猛地一个腾空,手中的能量步枪,炮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直直地对准了我!
“优子!小心!”
一道熟悉的身影,如同一阵风,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凛。
她张开双臂,用她那并不算高大的、属于田径部王牌的身体,毫不犹豫地,为我组成了一道最脆弱、也最坚固的防线。
“不许……伤害我的优子!”
那个黑衣人显然没有理会她,炮口的红光,已经凝聚到了顶点。
不要。
不要!
住手!!!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不是理智的弦。
- - -
是某种更加古老的、更加根源的、束缚着一头远古巨兽的……枷锁。
“嗡——”
世界,安静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任何征兆。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去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绝对的、纯粹的“威压”,以我为中心,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笼罩了整个会场。
正在交火的“夜之执行部”与“观测者”,他们的动作,僵住了。他们身上那些闪烁着光芒的高科技装备,如同遇到了克星般,在一瞬间全部熄灭。
正在指挥疏散的九条诗织,她的声音,停住了。她那双骄傲的眼眸里,第一次,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正在向我冲来的莲华与琉璃,她们的脚步,也停住了。她们的科学与神学,在这股绝对的、不讲任何道理的力量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力。
所有的人,无论是敌是友,都在这股威压之下,被强行剥夺了思考与行动的能力,如同被神明按下了暂停键的蝼蚁。
紧接着——
“咔嚓……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玻璃碎裂的声音,从所有人的头顶传来。
我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
我看到,圣百合华学院上空那道肉眼看不见的、守护了这片土地数百年的神圣结界,此刻,正如同被重锤敲击的镜子,浮现出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巨大的裂痕。
它,快要碎了。
而我,在释放出那股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力量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我坠入无尽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我仿佛看到了。
看到了凛、莲华、琉璃、雪莉她们,那四张写满了惊恐与担忧的脸,正向我冲来。
也看到了……在会场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月岛静老师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心满意足的、愉悦到极点的微笑。她的手中,似乎握着一个正在收集着什么数据的、小小的玻璃瓶。
- - -
……
好安静。
好温暖。
这是我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念头。
没有消毒水的味道,不是保健室。
没有冰冷的金属触感,不是“观测者”的移动要塞。
我……在哪里?
我缓缓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古朴的木质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高雅的、我从未闻过的熏香。身下,是触感柔软而又坚实的、洁白的榻榻米。
我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宽敞得不像话的、充满了寂静与庄严的和式房间里。我身上的那套华丽的礼服,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一套素雅的、质地柔软的白色和服。
这里……到底是哪里?
就在这时——
“吱呀——”
身旁的纸拉门,被无声地拉开了。
一位穿着华贵黑色和服的、面容端庄,但眼神却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的陌生中年女性,正静静地跪坐在我的身边。她的身姿挺拔,气质高雅,但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却比九条诗织还要强大十倍。
她看到我醒来,那双冰冷的眼眸,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同样不带一丝情感,却又如同刻印般,清晰地、深刻地,烙印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 - -
“你终于醒了,天宫家的‘容器’。”
- - -
容器?
天宫家?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 - -
她没有理会我的茫然,只是继续用那平淡的、陈述事实的语气,宣布着我的“命运”。
“作为本家的继承人,欢迎回家。”
- - -
家?
这里是……我的家?
- - -
然后,她缓缓地、优雅地,向我俯下身,那双冰冷的眼眸里,倒映出我此刻那张属于“天宫优子”的、充满了迷茫与恐惧的脸。
她用那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为我那短暂而又荒诞的、名为“日常”的幻梦,画上了休止符。
“……你的‘假期’,到此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