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名为“家族”的牢笼

作者:寒光火柴 更新时间:2025/7/15 12:00:01 字数:3821

人,是不能坐以待毙的。

尤其是在你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将被当成某种“祭品”或“电池”给用掉的时候。

序章里那个叫天宫琴音的女人所带来的、那份名为“宿命”的绝望,在经过了一整夜的发酵后,并没有将我击垮。恰恰相反,它在我的心底,燃起了一股自暴自弃的、被逼到绝境的求生火焰。

(开什么玩笑……)

我看着矮桌上那份早已冰冷的、一口未动的早餐,眼神也变得和它一样冰冷。

(我的命运,凭什么由你们这些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所谓的“家人”来决定!?)

(我要逃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我不会再像昨天那样,进行毫无意义的争辩了。我明白,对于天宫琴音那种人来说,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

我要用行动,来向他们证明——我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容器”!

机会,很快就来了。

“吱呀——”

房间的纸拉门被拉开,一位穿着朴素和服的、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侍女,端着一个新的托盘走了进来。她看到桌上那份原封不动的早餐,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但什么也没说,便开始默默地收拾。

就是现在!

在她弯下腰、视线被矮桌遮挡住的一瞬间,我如同捕食的猎豹般,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双腿的肌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整个人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从她身旁那道尚未完全关闭的门缝中,闪电般地穿了出去!

成功了!

---

(才怪。)

我才刚冲进那条铺着冰冷木地板的、长长的走廊,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十米——

“咚。”

我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但却坚韧得不可思议的墙壁,整个人都被弹了回来,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我捂着被撞得发疼的鼻子,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我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狩衣、头戴立乌帽、作神官打扮的年轻男人。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狭长的眼眸,正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是一种……在看一件“偏离了原本位置的物品”的眼神。

“大小姐,请回房。”他用一种毫无起伏的、仿佛在念经般的语调说道。

我身后的那位侍女,也在这时才慢悠悠地直起身。她看到眼前的景象,脸上同样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她只是对着那位神官,恭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继续收拾着她的托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阵风吹过而已。

我……明白了。

这不是偶然。

这是一种……常态。

我的每一次反抗,每一次挣扎,在他们眼中,都不过是这沉闷日常中,一个无聊的、早已被预演了无数次的固定节目。

我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再做无谓的尝试。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神官,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属于“人”的情感。

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名为“规则”的墙。

我被他“护送”回了房间。

第一次逃亡作战,以一种堪称滑稽的、彻底的失败,宣告结束。

---

既然硬闯不行,那就只能智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表现得异常顺从。

我开始按时吃饭,开始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虽然那些书都是些我根本看不懂的、关于神道教的古籍),甚至开始被允许在一位神官的“陪同”下,在那片被浓雾笼罩的、小小的庭院里,“散步”。

我表现得就像一株正在慢慢枯萎的植物,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麻痹他们。为了寻找这座完美牢笼的……破绽。

我很快就发现,这片庭院虽然不大,但它的围墙,却高得离谱。那是由一块块巨大的、泛着青黑色光泽的岩石堆砌而成的,目测至少有五米高。墙壁上爬满了青苔,看起来古老而又坚固。

(物理攀爬,基本不可能……但是……)

我的视线,落在了墙角的一棵歪脖子老松树上。它的树干倾斜,有几根粗壮的树枝,甚至已经越过了围墙,伸向了外面那片未知的世界。

只要我能爬上那棵树……

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庭院里踱步。我假装对池塘里的锦鲤产生了兴趣,一步一步地,慢慢地,靠近了那棵树。

那个负责监视我的神官,依旧像一尊雕像般,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是现在!

我猛地转身,将脚下的木屐一脚踢开,光着脚,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那棵救命的松树,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粗糙的树皮的前一秒——

“嗡……”

一股强烈的、让我头皮发麻的危机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我体内的那股沉睡的力量,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致命的威胁,本能地发出着警告!

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惊恐地看向那面岩石墙壁。

只见那原本被青苔覆盖的墙面上,不知何时,竟浮现出了无数道如同电路板般、闪烁着淡蓝色微光的、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流动着,交织着,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充满了毁灭性能量的网,将整个庭院,都笼罩其中!

我不懂那是什么。

但我那身为“容器”的身体,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我再敢靠近一步,那些看似美丽的符文,就会在瞬间,将我彻底蒸发,连一丝灰尘都不会剩下。

这不是一座物理上的牢笼。

这是一座……由术式构成的、绝对的、致命的结界。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那个站在走廊下的神官,从始至终,连动都没动一下。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永远也无法挣脱的、名为‘天宫’的宿命。”

第二次逃亡作战,在我连墙壁都没能摸到的情况下,再次宣告……惨败。

---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彻底陷入了绝望。

我不再尝试逃跑。

我像一具真正的、被抽走了灵魂的人偶,每天吃饭,睡觉,发呆。

我的顺从,似乎终于换来了一丝“信任”。我被允许“散步”的范围,从那个小小的庭院,扩大到了外面的回廊。虽然,身后依旧跟着那个如同鬼影般的神官。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终于看到了它。

在回廊的尽头,穿过一片种满了竹子的庭院,在整个庄园的最深处,矗立着一扇巨大的、气势恢宏的、涂着鲜艳朱红色油漆的……大门。

那是通往外界的、唯一的大门。

它就像是这座死气沉沉的、黑白灰的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充满了诱惑,也充满了……不祥。

我的心脏,在看到那扇门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来。

(就是那里……只要能穿过那扇门……)

一个疯狂的、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能的计划,在我的心中,渐渐成形。

我继续伪装着我的顺从,甚至开始主动和那个负责监视我的神官,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今天天气很好,比如池塘里的锦鲤又变肥了。

他从不回应我,但我也毫不在意。

我只是在等。

等一个,他因为我的“安分”而产生哪怕一瞬间松懈的……机会。

终于,在被囚禁的第七天,这个机会,来了。

那天,我正像往常一样,在回廊上“散步”。当我走到那个能远远望见朱红大门的位置时,我假装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大小姐!”

那个一直如同雕像般的神官,第一次,发出了带着一丝情绪波动的声音。他快步向我走来,似乎是想扶我起来。

就是现在!!!

就在他靠近我、身体因为前冲的惯性而产生一瞬间不稳的时刻!

我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是向前,而是向着他脚下的反方向,一个滑铲!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来这么一出,猝不及及之下,被我精准地铲到了脚踝!

“唔!?”

他那如同磐石般的身躯,第一次,失去了平衡。

而我,则趁着这千载难逢的、可能只有零点五秒的机会,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将我这辈子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到了我的双腿之上!

向着那扇朱红大门,发起了决死的、最后的冲锋!

冲!冲!冲!

风在我的耳边呼啸!脚下的碎石路被我踩得噼啪作响!那扇代表着“自由”的朱红大门,在我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我甚至能闻到门外那片森林里传来的、混合着泥土与青草的、自由的香气!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我就要成功了!!!

然而——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扇冰冷的、带着金属门环的大门时——

“哐哐哐哐”

一股比之前在庭院里感受到的,还要强大百倍、沉重百倍的、宛如实质般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巨浪,从那扇朱红大门之上,轰然拍下!

那不是术式,也不是结界。

那是一种……更加根源的、更加绝对的、来自整个“水镜庄”的……意志。

它在用一种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向我的灵魂,发出着咆哮。

【——汝,不属于外界。】

【——此乃,汝之囚笼。】

【——归去。】

“啊……”

我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整个人就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我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那股庞大的、充满了拒绝意味的灵压,给碾碎了。

完了。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我所有的计划,我所有的挣扎,我所有的希望,在这扇代表着绝对“规则”的大门面前,都显得是那么的……可笑,与无力。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

- - -

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天宫琴音,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的女王,缓步来到我的面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我,那双冰冷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情感。

她只是用一种仿佛在怜悯一只撞死在玻璃窗上的飞蛾的、平淡的语气,对我宣判了最后的、冰冷的死刑。

「無謂の掙扎,只会消耗你作为‘容器’的能量。」

「安静地接受你的使命,才是对所有人的慈悲。」

我被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神官,一左一右地架了起来,像拖着一袋垃圾一样,拖回了那间我永远也无法逃离的、名为“离座敷”的牢房。

纸拉门,在我身后,缓缓地合上了。

我躺在冰冷的榻榻米上,双眼无神地,望着那片一成不变的木质天花板。

我的身体,已经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再动了。

我的内心,也已经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再升起了。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靠我自己,是绝对无法从这个名为“家族”的牢笼里逃出去的。

绝对……不可能。

(谁来……)

(谁来救救我……)

在意识彻底被无尽的疲惫与绝望所吞噬的前一刻,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了那几张熟悉的、此刻却又显得无比遥远的脸。

那张总是洋溢着灿烂笑容的、元气满满的脸。

那张总是隐藏在眼镜之后、冷静而又自信的脸。

那张总是带着病娇微笑、充满了狂热信仰的脸。

那张总是面无表情、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

还有……那张总是带着傲娇神情、但却比任何人都要可靠的、属于学生会长的脸。

凛……

莲华……

琉璃……

雪莉……

诗织……

(你们……会来救我的,对吧……?)

这是我,天宫悠,在这座名为“宿命”的囚笼里,所能抓住的……

最后的、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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