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天宫优子]
黎明时分的山路,被一层薄薄的、如同轻纱般的晨雾所笼罩。
我们驾驶着一辆黑色的、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内里肯定经过了魔鬼改造的保姆车,行驶在这条蜿蜒曲折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高速公路上。身后,那座囚禁了我、也囚禁了天宫家数百年宿命的“水镜庄”,早已消失在了群山的轮廓之中,仿佛一场噩梦,终于被初升的朝阳所驱散。
我们……逃出来了。
车内的气氛,沉默,却又异常地……温暖。
凛靠在座椅上,左臂被雪莉用专业的医疗绷带和夹板,固定成了一个帅气的造型。她因为失血和脱力,脸色有些苍白,但那双清澈的眼眸里,却闪烁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明亮的光。
琉璃坐在她的身边,正闭着眼睛,进行着某种恢复灵力的冥想。但她那总是撑着的黑阳伞,此刻却安静地收拢着,放在了腿上。她那张总是带着病娇微笑的脸上,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真实的疲惫。
莲华抱着她的平板电脑,但并没有在敲击代码。她只是靠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雪莉,在为凛处理好伤口后,便回到了副驾驶座上,如同最忠实的哨兵,面无表情地,监视着车内外的任何风吹草动。
开车的,是诗织。
这位“天宫优子夺还同盟”的总指挥官,此刻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运动服,脸上那总是带着高傲与自信的表情,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倦意。但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依旧是那么的沉稳,与可靠。
我看着她们。
看着这群为了救我,而搞得自己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们。
凛为了保护琉璃而折断的手臂。
琉璃为了抵挡术式而透支的灵力。
莲华和雪莉为了破解防线而耗尽的精力。
还有诗织,为了指挥这一切而承受的、那无法想象的压力。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情绪,从我的胸口,猛地涌了上来。那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混合了愧疚、感激、以及某种更加深刻的、名为“羁绊”的重量。
我缓缓地、深深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我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还有……”
我抬起头,迎向了她们看过来的、或惊讶、或平静、或关切的视线。
“……谢谢你们。”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这句我最想说、也最应该说的话,说了出来。
没有伪装,没有吐槽,没有多余的修饰。
只是……最纯粹的、发自“天宫悠”这个灵魂深处的、最真诚的感谢。
车内的沉默,被打破了。
“笨、笨蛋!说什么呢!”凛的脸颊,微微一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但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弧度,“我们是‘同盟’吧!同伴有难,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哼。”莲华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晨曦的光,“这次的营救行动,虽然过程充满了非逻辑性的偶然,但结果,在我的计算允许范围之内。所以,你不需要道歉。”
“呵呵呵……”琉璃缓缓地睁开了她那双血色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往日的狂热,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我看不懂的柔和,“前辈,您是‘光’。而我等,只是追逐着光的、卑微的信徒。守护您,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荣幸。”
雪莉没有说话。她只是通过后视镜,静静地看了我一眼。她那双灰色的、如同人偶般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无法被数据化的东西,一闪而过。
“……记录中。目标个体,确认具备‘值得被营救’的价值。”她用她那毫无波动的电子音,给出了她的结论。
最后,是诗织。
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的道路,用一种虽然平淡但却异常温柔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我们不是什么‘同盟’了。”
“从我们一起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那一刻起……”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微微一怔。
“我们,是‘共犯’。”
共犯。
是啊。
我们一起,向那个名为“宿命”的、冰冷的秩序,发起了最彻底的、最决绝的叛逆。我们一起,犯下了那桩足以颠覆天宫家数百年历史的、“罪行”。
我们的命运,已经不再是简单的线,而是被紧紧地、死死地,扭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我们,是“命运共同体”。
我看着她们,看着这群性格、立场、思维方式都截然不同的少女。
我的内心,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的温暖。
我不再是那个孤独地扮演着“天宫优子”的、可悲的演员。
我也不再是那个被囚禁在“容器”里的、绝望的囚徒。
- - -
我,天宫悠,终于……找到了我的“归宿”。
就在这温暖的、充满了希望的氛围,在这辆载着我们驶向未知道路的、小小的方舟之中,渐渐弥漫开来的时候——
“——哔!哔!哔!哔!哔!!”
一阵尖锐刺耳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副驾驶座上,疯狂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瞬间将车内刚刚升起的、温暖的氛围,击得粉碎!
“怎么回事!?”诗织的声音,瞬间变得警惕。
所有人的视线,都猛地集中到了警报声的来源——雪莉手中那台经过特殊改造的、“观测者”专用的特制终端上。
雪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除了“面无表情”之外的、名为“凝重”的神情。
- - -
“……最高级别……威胁警报。”
她的声音,冰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只见那台终端的屏幕上,一张以我们这辆车为中心的、巨大的卫星地图,自动展开了。
而在那张地图的边缘,一个巨大的、鲜红色的、代表着超高规格能量反应的光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
更可怕的是……
那个红点,正在以一种远超任何常规载具的、物理学上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恐怖速度,向着我们所在的坐标……
高速移动!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就是我们!
“……那是什么东西!?”凛惊恐地问道,“是天宫家的追兵吗!?”
“……能量等级,远超之前在‘水镜庄’内遭遇的任何一名护卫神官。”莲华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这已经……不是同一个次元的战斗力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比在“天之岩户”的祭坛上时,还要强烈百倍的、名为“死亡”的冰冷预感,紧紧地攫住了我的灵魂。
就在这时,雪莉那双灰色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越来越近的、如同死神镰刀般的红点。
她缓缓地抬起头,用她那毫无波动的、却又足以让任何人坠入冰窟的电子音,为我们这趟刚刚开始的、名为“自由”的新旅程……
宣读了……最终的、绝望的判决。
“……警告。”
“根据‘观测者’内部数据库,对该能量信号进行匹配……”
她顿了顿,平静地,报出了那个足以让任何神明都为之战栗的、代号。
- - -
“——天宫本家最高战力……”
“——‘追猎者’(The Hunter)……”
“……已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