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温暖而又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白光中,缓缓下沉的。
那道由琉璃最后的灵力、由我们所有人最后的意志所汇聚成的光,吞噬了一切。吞噬了天宫雾叶那冰冷的杀意,吞噬了我们那献给自由的、悲壮的狂想曲,也吞噬了我那因解放古神之力而濒临崩溃的灵魂。
没有疼痛。
没有恐惧。
只有一片……仿佛回归生命最初的、绝对的安宁。
(啊……结束了……)
(这样……就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当我的意识再次从那片温暖的白光中浮起时,第一个被感官捕捉到的,是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浓重的、烧焦的汽油味,以及……金属和混凝土在燃烧后所特有的、刺鼻的粉尘气息。
我艰难地,睁开了那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的眼皮。
映入眼帘的,是地狱。
我们最后的堡垒,那辆由九条家黑科技打造的保-姆车,已经变成了一具冒着黑烟的、扭曲的钢铁残骸。那片作为我们舞台的废弃服务区,更是在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被彻底夷为平地。便利店的残垣断壁,加油站的钢铁骨架,停车场上那些早已报废的车辆,此刻都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在黎明前那深沉的、鱼肚白色的天幕下,构成了一副末日般的、悲壮的剪影。
我们……赢了吗?
不,这根本算不上胜利。
这只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惨烈的……生存。
我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环顾四周,寻找着我那些“共犯”们的身影。
不远处,莲华和诗织正靠在一堵残破的墙壁边。莲华的平板电脑屏幕碎得像一张蜘蛛网,她正徒劳地试图重启。而诗织,这位总是运筹帷幄的总指挥官,此刻也失去了所有的冷静,正用那台早已失灵的通讯器,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联系外界。
便利店的废墟里,雪莉正半跪在地上,她那身充满了“观测者”黑科技的作战服,此刻也变得破破烂烂。她似乎正在进行某种系统自检,那双灰色的眼眸,第一次,染上了一抹名为“宕机”的茫然。
而在我的身边,凛和琉璃,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
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颤抖着,伸出手,探向她们的鼻息。
(……还好……)
凛只是因为左臂的重伤和脱力而昏了过去。而琉璃,则是因为灵力彻底透支,陷入了深度昏迷。
她们……都还活着。
我看着她们,看着这片如同战场般的废墟,看着我们这支几乎全员都失去了战斗力的、狼狈不堪的队伍。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慢慢地,淹没了我的理智。
车辆被毁了。
补给耗尽了。
所有人都伤痕累累。
而那个名为“天宫雾叶”的怪物,随时都可能会卷土重来。
我们……已经无路可逃了。
(……难道,一切,真的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就在我那刚刚因为“守护”而重新燃起的斗志,即将要被这名为“现实”的、冰冷的绝望彻底浇灭时——
“——唰。”
两道刺眼的车灯光,毫无征兆地,从高速公路的入口处,穿透了黎明前的晨雾,精准地,照在了我们这片废墟之上。
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银灰色的旅行轿车,缓缓地,向着我们驶来。
是她!?
是“追猎者”回来了!?
我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将昏迷的凛和琉璃,护在了我的身后。诗织、莲华和雪莉,也同时站起身,摆出了她们最后的、也是最徒劳的防御姿态。
我们的眼神,都死死地,盯住了那辆正在缓缓靠近的、不祥的轿车。
然而,从车上走下来的,却不是那个如同死神般的黑色身影。
而是一个……我们所有人都无比熟悉、但却又绝对不该在此刻、此地出现的……人。
她穿着一身优雅的白色研究员大褂,戴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脸上,挂着那我们再熟悉不过的、混合了知性、腹黑与恶趣味的、魔女般的微笑。
“——哎呀呀。”
圣百合华学院的校医,神崎市超自然现象研究的第一人,也是将我一手推入这“美少女地狱”的始作俑者——月岛静老师,正撑着一把与此地氛围格格不入的阳伞,款款地,向我们走来。
她看着我们这群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学生,又看了看周围这片如同被战略轰炸过的废墟,脸上那恶趣味的笑容,变得更浓了。
“看来……”
“——我的学生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举办了一场……相当盛大的‘烟火晚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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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泡在了一个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露天温泉里。
温暖的泉水,包裹着我那疲惫不堪的身体,洗去了满身的血污与硝烟,也一点点地,抚平着我那因为过度战斗而几乎要撕裂的灵魂。
这里,是月岛老师口中的“临时庇护所”——一座隐藏在深山之中、看起来古色古香的温泉旅馆,【境界之宿】。
凛她们,也都被安置在了别的房间,由旅馆里那些看不清面容、如同幽灵般的侍女们,进行着专业的治疗与照顾。
我一个人,靠在由岩石砌成的温泉边,望着天边那轮被云层遮住的、朦胧的月亮,只觉得恍如隔世。
(我们……活下来了……)
就在我那紧绷了数日的神经,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这温暖的泉水里时——
“感觉怎么样?天宫同学。”
月岛老师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我的身后传来。
我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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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浴衣,正坐在一旁的岩石上,手中端着一瓶冒着热气的清酒,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捉摸不透的、魔女般的微笑。
“月岛……老师……您为什么会……”
“会出现在那里?”她替我说完了后半句话,然后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这个嘛,是秘密哦。老师我啊,可是有很多,你们这些小孩子不知道的、‘观测’世界的方法呢。”
她轻轻地呷了一口酒,然后,用一种仿佛在谈论天气般的、轻松的语气,抛出了一个,足以将我再次打入地狱的、重磅炸弹。
“对了,顺便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
她从浴衣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台平板电脑,点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了我。
那是一个我看不懂的、充满了各种神秘符号和暗语的、类似于“地下世界悬赏网站”的界面。而网站的最顶端,用鲜红色的、加粗的字体,挂着一条刚刚发布的、最高级别的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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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级危险指定异物·回收委托】
委托方:天宫本家
目标:容器α(代号:天宫优子),及其五名‘污染源’同伙。
要求:死活不论。
赏金:……
那赏金后面跟着的、那一长串的“0”,多到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的政府,都为之疯狂。
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都已彻底冻结。
我缓缓地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正愉快地品着酒的、我的“救命恩人”。
月岛静老师,迎着我那充满了震惊与恐惧的视线,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如同恶魔般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就在刚才,天宫本家,已经通过他们掌控的地下网络,向全世界所有的异能组织、赏金猎人、以及隐藏在黑暗中的妖魔鬼怪们,发出了这份……可以说是‘史上最高金额’的回收委托。”
“所以……”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杯中的清酒,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令人绝望的光。
“——恭喜你们,天宫同学,以及你的五位‘共犯’们。”
“从今天起……”
“你们,是全世界的敌人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