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岛静老师那句如同魔女低语般的“只要你们能‘守得住’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们那片早已冰封的、名为“绝望”的心湖上,激起了一丝微弱的、但却无比清晰的涟漪。
守住?
(开什么玩笑……我们连自己都快守不住了,还怎么守住这么大一座旅馆……)
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吐槽。但我的身体,却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了。那张“全世界悬赏令”所带来的冲击,比天宫雾叶那把致命的锁镰,还要沉重百倍。
“好了好了,别都摆出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嘛。”月岛老师仿佛完全没看到我们那一张张如同死灰般的脸,她优雅地站起身,拍了拍手,用一种仿佛要带领春游小学生的、轻快的语气说道,“来,趁着那些闻到腥味的苍蝇还没找上门,就让老师我,带你们好好参观一下我们接下来要‘死守’的、可爱的家吧~”
家。
这个词,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是那么的讽刺。
我们就这样,如同六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被月岛老师从那片冰冷的露天温泉中“捡”了出来,换上了旅馆提供的、干净柔软的浴衣,然后,跟在她的身后,开始了这场前途未卜的“旅馆参观”。
【境界之宿】。
这座古老的温泉旅馆,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巨大,也更加……充满了秘密。
它完全由古老的、散发着淡淡桧木香气的木材建造而成。走在吱呀作响的、被打磨得光滑如镜的木质地板上,穿过一道道绘有精致山水画的纸拉门,就仿佛穿行在时间的隧道里。
“我们脚下的这座山,本身就是一条巨大的、沉睡了数百年的‘灵脉’。”月岛老师一边走,一边像个尽职尽责的导游般,为我们解说着,“而这座‘境界之宿’,就建造在整条灵脉能量最集中的‘龙穴’之上。所以,它不仅仅是一座旅馆,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可以被随时激活的……古代术式结界哦。”
我们跟在她身后,穿过一条长长的、挂着一排排红色灯笼的回廊。
“你们刚刚泡过的那个‘神愈之汤’,就是直接引流的灵脉泉眼。它不仅能加速你们这种异能者的伤势愈合,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平复你们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容易暴走的力量。”
(原来如此……难怪凛的伤势恢复得那么快……)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凛。她的左臂依旧被夹板固定着,但脸色,确实比在温泉里时,要红润了不少。
“而这座旅馆的防御核心,”月岛老师停在了一扇看起来格外厚重、门上还贴着几张古老符咒的、通往地下的门前,“就是位于最深处的、那座古老的地下动力炉——【黄泉炉】。那可是个大家伙,一旦启动,就算是小规模的军队,也能让他们有来无回。不过嘛……”
她回过头,对我们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
“……那东西的‘燃料’,可是很珍贵的。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易动用哦。”
我们所有人,都默默地,将“黄泉炉”这个词,记在了心里。
参观还在继续。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这场“设定解说”即将结束时,月岛老师却突然停在了一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挂着【不开之客房】牌子的房间前。
她转过身,那双隐藏在金丝眼镜之后的、腹黑的眼睛,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
“好了,常规的参观就到这里。接下来……”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让我感到无比熟悉的、充满了恶趣味与科学狂人般兴奋的笑容。
“——就该轮到我们可爱的‘容器’小姐,进行‘特别护理’的时间了~”
我,天宫优子,正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坐在一张冰冷的、充满了未来科幻风的金属检查椅上。
而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什么“客房”。
这里,分明就是一间……疯狂科学家的秘密实验室!
房间的墙壁上,布满了各种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显示屏,上面流动着我完全看不懂的数据流。天花板上,垂下数十根粗细不一的电线和机械臂。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各种装着五颜六色可疑液体的烧杯和试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某种机器过热后产生的、臭氧的味道。
这充满了赛博朋克风格的、冰冷的场景,与外面那古色古香的日式旅馆,形成了强烈的、堪称精神分裂的对比。
“别紧张嘛,天宫同学。”月岛老师此刻已经换上了她的白色研究员大褂,正戴着一副橡胶手套,摆弄着一排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注射器,“我只是想‘帮助’你,更好地去控制,你体内那股不听话的、可爱的‘小猫咪’而已。”
(谁是小猫咪啊!?还有那排注射器是怎么回事!?那里面装的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吧!?)
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咆哮。
“月岛老师!你到底想对优子做什么!?”
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的,果然还是凛。她一脸警惕地挡在我的面前,像一只护崽的母狮子。
“没错,月岛老师。”诗织也抱着双臂,用她那审视的、属于女王的目光,盯着月岛老师,“虽然我们很感谢您的帮助。但作为优子现在的‘监护人’,我认为,我有权知道,您接下来要对她进行的、所有‘护理’的全部细节。”
面对着凛的质问和诗织的施压,月岛老师只是不紧不慢地,将一根装满了亮绿色液体的注射器,插进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分析仪器里。
“哎呀呀,你们误会了。”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可不是要对天宫同学做什么坏事。恰恰相反,我是要‘拯救’她。”
她转过身,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智慧(腹黑)的光。
“你们也知道,天宫同学体内的‘古神之力’,因为上次在天宫本家的仪式中断,现在变得非常不稳定。而这座‘境界之宿’,又是一座巨大的灵脉节点。这里的灵气,固然能治愈你们的伤势,但同时,也会像催化剂一样,刺激天宫同学体内的力量,让它变得更加活跃。”
“如果不加以控制和疏导,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月岛老师的话,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乐观的结果,”她微笑着,说出了一个最不乐观的结论,“就是她会因为无法承受那股力量,而‘砰’的一声,自爆成一朵绚烂的、覆盖整座山头的烟花。”
……
……
……
好吧,她赢了。
在“变成烟花”这个充满了说服力的理由面前,凛和诗织的反抗,都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最终,在月岛老师那“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哦~”的、魔女般的微笑中,我,天宫优子,被迫接受了我的“命运”。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以为所谓的“身体检查”,最多也就是抽个血、做个CT什么的。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
月岛老师从一个看起来就充满了不祥气息的、低温冷藏柜里,拿出了一套……衣服。
一套由纯白色的布料和绯红色的裙裤构成的、无比圣洁、无比可爱的……巫女服。
唯一的问题是——
这套看起来无比神圣的巫女服上,密密麻麻地,连接着数十个闪烁着微光的、如同电极贴片般的……感应器。
“来,天宫同学,把这个换上。”月岛老师将那套“高科技巫女服”,递到了我的面前,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刚才还要灿烂百倍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这是我最新研发的、能实时监测你体内能量流动、心跳、体温、皮肤电反应、以及‘害羞因子’分泌水平的……‘高天原一号’生物体征监测服。”
害、害羞因子!?那是什么鬼东西!?还有这个听起来就很随便的名字是怎么回事啊!?
“换……换上!?”我的声音,因为震惊和羞耻,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在、在这里!?在大家面前!?”
“当然啦。”月岛老师理所当然地说道,“压力,是最好的催化剂。我必须记录下你在‘极限社交压力’下的各项生理数据,才能为你量身定制,最合适的‘力量疏导方案’啊。”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这纯粹就是你个人的恶趣味吧!?)
我用眼神,向凛和诗织,发出了最后的、求救的信号。
然而,凛已经因为害羞和愤怒,脸颊涨得通红,别过头去,不敢看我。而诗织,则用手扶着额头,发出了一声无奈的、放弃抵抗的叹息。
完了。
我的友军,全灭。
最终,在月岛老师那充满了“科学探求欲”的、闪闪发光的眼神逼迫下,我,天宫优子,一个内在是纯爷们的直男,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当着五个(六个?)美少女的面,换上了那套……充满了羞耻气息的“高科技巫女服”。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灵魂的一部分,死掉了。
“哦哦哦!数据!完美的数据!”月岛老师看着显示屏上疯狂跳动的曲线,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心跳180!体温上升3.2度!肾上腺素水平飙升!害羞因子浓度……哦呀?这个数值……突破临界点了!”
临界点?
什么临界点?
就在我感到疑惑的瞬间,一股熟悉的、让我头皮发麻的、奇异的感觉,从我的头顶,传来。
然后,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缓缓地,缓缓地,睁开眼睛。
我看到,凛、诗织、莲华、琉璃、雪莉,她们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般的、难以置信的、充满了震惊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的……头顶。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向着头顶,摸了过去。
然后,我摸到了。
一对毛茸茸的、因为紧张和羞耻而微微颤抖的、不受控制地从我头发里……
冒出来的……
猫耳朵。
“……啊。”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思考,彻底宕机。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只剩下,月岛静老师那如同恶魔般、充满了愉悦与狂喜的、胜利宣言。
“——太棒了!(压力诱导性多形态变体现)!数据GET!这可真是……一份最棒的‘见面礼’啊!”
我看着眼前这个正因为采集到了珍贵数据而手舞足蹈的、我的“救命恩人”与“唯一的盟友”。
一股比“成为全世界的敌人”,还要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绝望,缓缓地,淹没了我的理智。
我们接下来的“守城”之路,真的……没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