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九台中毒虽深,反应却是极快。他深知,平地之上,内力尽失的他们,无异于待宰的羔羊。唯一的生机,便在身侧那片连绵不绝、地势险峻的崇山之中。
“走!上山!”他牙关紧咬,猛地将佩刀插入地面,借力站起。他一把拽起苏晚晴,又对南汐低喝一声。
南汐亦是果决之人,强提一口真气,搀扶着因中毒而腿软的苏晚晴。三人相互支撑,朝着那条蜿蜒向上的崎岖山路,开始了这场仓皇的逃亡。
身后的那几名天机府校尉,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始终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他们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便如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这是一场无声的追猎,也是一场酷刑般的折磨。
山路愈发陡峭,他们的体力在“锁脉香”的侵蚀下,流逝得比山涧的溪水还要快。起初,卢九台尚能凭着过人的体魄,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地带着二女前行。仅一个时辰之后,他的脚步也开始变得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他那曾号令千军的背影,此刻在崎岖的山路上,显得狼狈不堪。
夜色,渐渐深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自山峦之后升起,清冷如霜的月华,毫无遮拦地洒在这条通往绝境的山道之上,将三道踉跄的人影,在地上拉得极长,充满了孤寂与凄凉。
“嗤!”
一声轻微的破空之响,一条缚龙索的链头如毒蛇般自后方射来,并非袭人,而是“当”的一声,精准地打在他们前方路旁的一块巨石上,碎石四溅。
这并非攻击,而是驱赶。
卢九台心中一片冰凉。他明白了,对方根本不屑于与他们缠斗,而是像牧人驱赶羊群一般,要将他们逼往一个预设好的、真正的屠宰场。
三人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向上。晚晴的啜泣声早已被压抑在喉间,南汐那张覆着面纱的脸上,也已看不到一丝血色。她看着身旁这个虽步履蹒跚、却依旧将她们护在身侧的男人,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歉疚。
她知道,天机府的目标,是她和她身上关于圣物的秘密。这个奇怪又…又教她莫名悸动的男人,本是不必被卷入这等……不属于人间的纷争。
不知又过了多久,前方,再无去路。
那是一片开阔的、被月光照得雪亮的悬崖平台。平台之上,空无一物。平台之外,是翻涌的云海与万丈的深渊。
终点,到了。
他们转过身,只见身后,四道黑影,如同从月影中凝结而成,悄无声息地,呈扇形将他们包围。
为首的校尉,缓缓抬起手,用那不带一丝情感的语调,宣读着他们的命运:
“异数‘甲三’,‘纺命者’后裔……捕获指令已确认。反抗者,清除。”
卢九台将二女护在身后,反手握住了刀柄。他深吸一口气,那吸入肺腑的,尽是高处不胜寒的清冷空气。
他望着眼前这四尊如同鬼神的黑影,又望了望身旁那两个已然绝望的女子。
他这一生,战过鞑虏,剿过流寇,面对过千军万马,亦未曾有过半分畏惧。可在此刻,在这清冷的月华之下,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无力回天”。
这不是人力可以对抗的敌人。
他缓缓的伸出了左臂,星辰纹路在月光下,映出他那双燃烧着最后战意的眼睛。
“卢某一生,不降敌,不跪贼。”他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今夜,便以这腔血,溅于此月下,倒也……不负平生。”
话音未落,四条缚龙索,已如同死神的四道判词,从四个方向,同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