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辈子吧,总有面对死亡的时候。
但是,离死亡咫尺之差的经历,可谓是少之又少。
当然了,我们的招待小姐可不希望有这样的经历。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酒店前台,她的目标是挣够充足的钱,然后和一位优秀的男士结为连理,就这样平淡的生活下去……
“请诸位大人饶贱民在下鄙人一命!!!”
此刻,招待小姐正体验着什么叫超过死亡的恐惧。
“小姐,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她也没做什么啊……紫苑听到白石瑾的问题,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回答妾身,你刚才为什么要跑?”一旁的银绫收整好仪容,端出一位贵族千金该有的样子:“你是看到或是听到了什么吗?”
虽然银绫脸上还残留了些红晕,但考虑到现在“老鼠”们都在暗处,还是万事小心为妙;虽然脸上的红晕没有退掉。
“草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还请诸位大人高抬贵手大发慈悲饶了草民……呕——”
招待小姐顶不住压力,一阵干呕后,晕了过去。
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神情复杂。
之后,旅店的店主亲自来到了房间,带着佣人将昏迷的招待小姐送走,随后向三人致歉:“三位贵客,小夜方才给三位添麻烦了,还请见谅。”
原来招待小姐叫“小夜”吗?嘛,倒是很合适她有些胆小的个性。
“这是一点薄礼,还请接受本店的歉意。”
店主是一位成熟的女性,繁复的金钗饰品撑起了她华贵的发式,点染的眼影配上两团黑中带红的豆眉,增添了几分尊贵的气息。
店主递上了一块琉璃制成的精美玉牌。
“这是本店赠与贵客的友谊的证明;凭此玉牌,可在本店免去一半的住宿费用。”
言毕,店长的目光忽然扫视了三人一圈,但只是维持着她的微笑、起身:“那么,还请三位客人好好休息,奴家就先告辞了。”
但行至房门时,店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紫苑小姐和银绫小姐,您二位要找的东西,可能在城西的贫民区哦。”
店主仍旧微笑着,但在三人想说些什么前,将食指抵在了自己嘴前。
“奴家会保守秘密的。所以在事情结束后,请代替奴家向望月和玉藻的二位家主问好哦?”
然后店主就离开了,就像一阵风;只留了下让三人费解的发言。
“银绫认识这位店长吗?”
“妾身没有对这样的人的印象。”
紫苑再看向白石瑾,但白石瑾也只是摇了摇头。
城西的贫民区吗……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先不要说这位店长所谓的“二位要找的东西”,在知道了自己和银绫的身份后,却不打算告知望月家和玉藻家?
“小姐,只要是您的决定,在下一定随行至此身陨灭。”
似乎是感受到了紫苑心中的纠结,白石瑾特地用夸张的言辞回应她的小姐。
“去吧,紫苑,妾身会和你一起。”
……是啊,都走到这里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好。那就——欸,银绫?”
正准备起身,银发的少女又躺在了自己腿上。
“不行了……先让妾身……休息会儿……ZZZ”
银绫强打的精神终于消磨殆尽了。紫苑无奈地笑了笑,抬头,将视线送往天花板外的天空:
影月卿大人,愿小女不会辜负您的预言。
——————————
贫民区一隅。
些许昏暗的房间内,一个男人对着桌上的传音符神色凝重。
“怎么啦,田中先生?脸都黑了哦?”
从房间的阴影里走出一个女人:面纱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双暗红色的双瞳;高跟鞋的敲击的地面的声音,不断朝田中逼近,如同蛇在爬向她的猎物。
“……有情况。”
埋伏在望月的眼线被发现了:一位阵法师,一位刺客。
用于暂时瘫痪望月宅邸的防御术式的法阵,被莫名其妙地引爆,准备趁乱行刺的、伪装成侍女的刺客,却发现目标已经离开了房间。
这封传音符,是刺客被抓住前的最后一刻,送出来的。
“然后呢?就只有失败的消息?”女人似乎戏谑般笑着,她打量着面前的田中:“田中先生还有要说的,就别藏着掖着了,人家的耐心啊,一直不太好呢。”
这个蛇妇……田中没说什么,只是拿出另一张纸:这是随传音符一同过来的、刺客从紫苑房间里带出的“机密文件”。
“这是‘白鸟’带给紫苑的信的复制品。”
女人一个响指,一个暗红色的小型法阵展开,如同血液组成的触手便从中钻出,将“机密文件”抓到她面前。
“有这个东西,也算将功补过吧~所以呢?破解了吗?”
那上面是通篇的抱怨——当然,这一定是表象。或许经过某种重新排列,又或者是提取关键字、根据什么进行替换——就能得到背后的信息。
“难度很大。这是迄今为止最难破解的一篇密文。”
“田中先生,有从不能使用魔法的人的视角尝试过吗?”女人操控触手将文件放回田中面前,解除了法阵:“紫苑小姐,本身是用不了魔法的,不是吗?”
田中愣了下,这个角度他确实没思考过。
“……我去和手下人说一声。”
“要尽快哦,两次失败,上面留给你的机会,已经不多了哦~如果你还想挽救雪代小姐的性命的话~”
女人笑了笑,留下这么一句“提醒”,将一小包不知名的东西丢在桌上后,消失在了房间的阴影中。
房间里,只留下了田中一人。
片刻,他起身,拿起那包东西,朝楼上走去,上到地面上;今日天晴,晨光潮水般灌入贫民区的腐朽气息中,搅动着他内心的污浊。
披上兜帽,在街道上默默前行。
废楼中不时会飘出腐烂的气味,阳光无法触及的街角,匍匐着骨瘦如柴的乞丐;暗处不知道还有几双饥饿的眼睛,在打量并寻找着“猎物”。
曾经的这里,并不是这样的;曾经这里也有花香、笑语,有商人与游客来往,有洋溢在居民脸上的幸福……
都是天杀的皇帝,还有作为走狗的五大家族——要不是那强行推行的封锁政策!
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但他只能捏紧拳头,将怒火咽下去。
他不想雪代看见自己这个样子。
终于停在一座看起来还算完好的房子前,守在门口的两个门卫,朝他微微屈身行礼。
田中点了点头,便走进去。
在最里面朝阳的一处房间,一位面色憔悴的女性,正坐在床上,看向窗外;但听见田中进屋了,便回过头来,微笑着。
那是病态的笑容;但那微笑中仍旧保留着一丝生机与活力。
这位女性要是还健康的话,应该会很漂亮吧。
“欢迎回来,老公。”
“雪代,今天身体好点了吗?”
田中坐到妻子的床边,取出从那个蛇一般的女人给他的“药”。
但雪代看到那个药,神色却难过起来:“这样的生活,还要继续多久呢?”
雪代伸出几乎皮包骨头的手,颤动着按在田中手上。
“老公,我不怕死……但我在走之前,只想你多留在我身边。”
“……你不会死的。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
雪代知道劝不动他;她自己的丈夫,她自己清楚。
但现在除了田中,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回想起原来:在曾经这里还不叫“贫民区”的时候,在曾经她和田中的孩子还活着的时候……
如果她的丈夫所谈及的理想,能够实现的话;如果他真的能推翻这些压迫在她和他身上的阴云的话……她想支持丈夫的理想,在自己生命的最后。
所以,她还是放开了手,吃下了丈夫带来的药。
然后,给她深爱的人,一个微笑。
——————————
中午时分,贫民区的入口处,出现了三个披着黑袍的人影。
“妾、妾身会坚持住的……”
难以形容的气息刺激着银绫的鼻腔,让她的胃中不断有东西“翻涌”。
“真是娇生惯养呢,狐狸精小姐。”
“……臭女仆,有本事把你堵在鼻子上的纸团取下来再说。”
忍着恶臭,紫苑环视着前方的景象。
“贫民区”,这样的地方哪里都有;只是,王城的这一块贫民区,尤其糟糕。
在王城,这里被称为“死区”。
在那场瘟疫爆发后,王下令彻底封锁了这片区域——从那时起,这片区域,就彻底坏死了。
瘟疫已经结束了很久了。要说隐藏的话,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混乱、没有秩序、无人靠近、完全的黑色地带。
“走吧。”
三人踏入了这方地狱。
……
在某个废弃的楼上,一双暗红色的双瞳从远方盯着三人。
“诶,能发现这里吗?有意思哦~”
女人的笑容有些瘆人。
“‘白鸟’,影月卿……来吧,让混乱在这个国家蔓延吧!看看是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