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女帝重伤跑不远！找到她，殿下重重有赏！"
沉重的皮靴踏碎落叶和枯枝，金属甲胄在黑暗中摩擦出刺耳的哗啦声。
士兵粗鲁的呼喝伴随着灌木被粗暴拨开的窸窣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像一张不断收紧的网。
浓重的血腥气和森林特有的腐殖土味道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两位藏匿者的胸口。
在这片危机四伏的树丛深处，塞勒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他死死屏住呼吸，汗水混着尘土滑下额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如果要评选出最倒霉的穿越者，那我们的主角塞勒斯绝对榜上有名。
他的开局不错，穿越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权势滔天。
国家的女帝几乎可以算得上这个世界最强战力之一，不愁被外敌侵略，也不用自己亲自上阵去指挥打仗。
家财万贯，不愁没得挥霍。
身边妻妾成群，不愁没得发泄。
前世看了那么久的电视剧，和珅过的好日子终于也轮到他过过了。
可惜，事与愿违，这位置还没坐上两天呢，女帝的好儿子就在半夜开始"清君侧"了。
他眼角瞥向紧贴自己身侧的人——这位他"顺带"捎上的帝国至高统治者，大陆曾公认的"剑帝"，维罗妮卡·绯焰陛下。
袭击发生在夜晚，她甚至来不及穿上的盔甲，唯一的防护就是单薄睡袍里的那层软甲。
可惜，这没能挡住她最骄傲的二儿子那蓄谋已久、冷酷精准的一击。
那张曾倾倒权贵也令敌人胆寒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深刻的皱纹里嵌满了污血和尘土，枯槁得像风干的树皮。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胸腹间那个巨大的贯穿伤，皮肉狰狞地翻卷着，透过那个血肉模糊的洞口，塞勒斯甚至能直接看到一小块被枝叶切割开的灰暗天空——物理意义上的"透心凉"，她二儿子捅得实在。
即便如此，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依旧燃烧着属于最强者的疯狂骄傲和不甘。她紧抿着毫无血色的薄唇，一只手死死按在腰侧——那里本该挂着她的佩剑，如今只剩下一个空荡冰冷的剑鞘。
身体因巨大的屈辱和濒临爆发的、徒劳的战意而微微颤抖。
她像一头被至亲背叛、重伤垂死却绝不肯低下高傲头颅的母龙，死死盯着树丛外那些晃动的人影，喉间压抑着低沉的、濒危的喘息。
死神的镰刀仿佛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塞勒斯心里一片冰凉，他太清楚了。
维罗妮卡那位"好儿子"处心积虑多年，雷霆一击之下瞬间就攫取了这个庞大帝国所有的权力机器。
斩草除根是必然的，他绝不会给自己的母亲、这位曾经的帝国象征，留下任何一丝翻盘的活路。
他们就是必杀名单上最顶端的目标。
眼下唯一的生路，似乎只有逃。逃得远远的。
可是，能逃去哪里？
任何有人烟的地方——村落、城镇、甚至小驿站——都绝对去不得。
那里必然贴满了绘有他们画像、盖着新皇大印的缉捕告示，每一个角落都可能有新皇的眼线。
想活命，似乎只剩下一条路：钻进深山老林，当茹毛饮血的野人。
但这对塞勒斯来说，跟慢性自杀没区别。他前世只是个坐在电脑前的普通人，对什么钻木取火、辨识草药、狩猎野兽的野外求生技能一窍不通。
至于维罗妮卡......她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算是奇迹了。
"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塞勒斯感到一阵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试图用自己的经验找出破局之策。
然而，得到的回应只有冰冷的绝望和无边的空白。
他们死定了。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维罗妮卡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习惯性地要训斥塞勒斯那副丧气的模样，又或许是强撑着想下达什么命令。
但她刚一张口，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蜷缩。一大滩暗红的、带着泡沫的鲜血，不偏不倚，正好喷溅在塞勒斯来不及收回的手上。
那血，滚烫得惊人！
嗡——！
仿佛有什么在塞勒斯脑海里炸开！视野瞬间被刺目猩红覆盖，随即晕染变幻。恶臭、喧嚣、冰冷的墙......所有感觉消失。
他"看"到一片柔和、带着生命气息的翠绿光芒。
源头是一汪清澈得难以形容的泉水，静静躺在黑暗的洞穴中，水面氤氲薄薄雾气。
泉边，一块边缘圆润光滑的灰白色巨石半埋地下，顶部平坦如砥，像个沉默的圆桌。
景象静谧、古老、神秘。方位感强烈——就在是森林西北角的山洞里！
幻象来得快，去得更快。塞勒斯一个激灵，他回到了现实，神情有些恍惚，嘴里喃喃自语：
"西北角的森林，泉水......？"
维罗妮卡猛地抬头，涣散的眸子爆出骇人精光，死死盯住塞勒斯："汝说什么？泉水？"
两人一惊一乍弄出的动静太大，即使塞勒斯在她发声的一瞬间便捂住她的嘴，但远处的脚步声还是停住了。
随后，开始朝着他们的方向接近。
"先别说那么多了！快走！"塞勒斯来不及跟维罗妮卡解释了，他拽起这个重伤的老太太，朝着自己看到的那个地方飞速逃窜。
那里，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维罗妮卡因塞勒斯的冒犯而怒火中烧，但虚弱的身体却不由她反抗，只好任由自己被塞勒斯拖着走。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塞勒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将那脚步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个山洞前。
漆黑的洞口里，冒出了微弱的荧光，仿佛在深处真的有什么宝贝。
虽然看起来不太像刚才塞勒斯看到的地方，但他的直觉应该是不会错的。
"绿色的泉水……"维罗妮卡喃喃，声音发颤，"传说是真的……不老泉！返老还童的圣泉！哈……"
她发出压抑嘶哑的笑，充满刻骨恨意和狂喜："等着……余的好儿子……等余恢复青春……定要亲手把汝……一寸寸……剐了！"
她挣扎站起，却因剧痛虚弱晃了一下，塞勒斯赶紧扶住，生怕这个人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死翘翘。
他翻盘的唯一希望就是眼前这个老太太了，他可见识过这位"剑帝"的一击有多么恐怖。
若不是偷袭，她的二儿子绝对没有希望胜她。
维罗妮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气血，灼灼目光盯着那方向。
但下一刻，她的视线便转向塞勒斯，眼神闪烁。
"塞勒斯，"她的声音恢复冷静，"汝去品尝第一口泉水。"
塞勒斯一愣："啊？"
喜从天降，但也不是那么令人开心。
维罗妮卡枯瘦手指几乎嵌进他手臂肉里："汝看到了它，这是汝的机缘。余……不会忘了汝的功劳。"
"去吧，替余……先尝尝。若真是圣泉，余与汝共享长生！"
这老不死的心眼比蜂窝煤还多！拿他当小白鼠试毒？！
塞勒斯心里这么说，但戏还是得演的足足的。
他的脸上立刻堆起感激涕零的夸张笑容："谢主隆恩！"
才来几天，他还没掌握这里的礼仪。不过天下文化一般通，他用华夏传统也一样。
表演完后，塞勒斯强忍恶心和狂跳的心，在山洞里顶着黑暗继续前行。维罗妮卡拖着残破身体艰难跟随，每一步留下淡淡血痕。
很快，他们抵达了洞穴尽头。那汪散发柔和翠绿光芒的泉水，以及泉边光滑平坦的灰白石桌，赫然眼前！
景象与幻象分毫不差！清新至极的草木芬芳驱散所有污浊，连维罗妮卡身上的血腥味都淡了许多。
维罗妮卡看到泉水，呼吸停滞，眼中爆出无法形容的狂喜，身体激动发抖。
然而，她还是没有什么动作，稳稳当当的站在塞勒斯身后。
"说不喝就不喝，这么谨慎？"塞勒斯在维罗妮卡看不到的角度翻了个白眼，随后走到泉边，望着泉水中倒映着的，他疲惫的脸。
反正都是一死。
奥利给！干了！
他闭眼，双手捧起一捧，送入口中。
泉水清冽甘甜，一股暖流扩散四肢百骸，塞勒斯感觉到自己因紧张和剧烈运动所导致的气喘和剧痛全都消失不见。
这玩意，真的有用！
随后他睁眼转身，对维罗妮卡露出灿烂笑容："陛下！甘甜无比！神清气爽！绝对是圣泉！"
如果真的能让女帝返老还童，那他也能借势重回巅峰！
和珅生活，我来了！
维罗妮卡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塞勒斯安然无恙后彻底松懈，最后的疑虑被滔天狂喜淹没。
她再无犹豫，甚至等不及，扑跪过去，不顾伤口崩裂渗血，将上半身探向泉水。枯瘦双手贪婪捧起大捧泉水，迫不及待大口灌下！
"咕咚……咕咚……"
寂静废墟只剩她急促吞咽声。
塞勒斯看着，被当小白鼠的不爽暂时被泉水舒爽和劫后庆幸压下。
喝吧老妖婆，赶紧恢复，咱们去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维罗妮卡身体猛地僵住！
破烂染血的帝袍瞬间化为飞灰簌簌落下！枯槁皮肤下仿佛无数小蛇游走重塑！佝偻瘦削身躯如同充气般迅速饱满圆润。
花白干枯的头发从发根开始褪色、生长，化为璀璨如熔金般的耀眼金色，疯狂生长披散下来，如同流淌的黄金绸缎，发梢卷起俏皮弧度。
深刻皱纹被无形之手飞快抹平，松弛皮肤变得紧致光滑如白瓷。深陷眼窝重新明亮，瞳孔却化作炽烈如熔岩的赤红色竖瞳！
精巧鼻梁，樱桃红唇...一张幼态却糅合惊人威严与魔性魅力的稚嫩脸庞取代苍老面容。
她的身形，一瞬间缩水严重，变得异常娇小。
最后维罗妮卡茫然低头，看着自己变得白皙娇嫩如同白玉的小手，摸了摸头顶那对覆盖着细密淡金色鳞片的小巧犄角，甩了甩身后那条同样覆盖淡金色鳞片、末端呈尖锐心形的尾巴...赤红竖瞳充满极致震惊、茫然。
鳞片刺破皮肤的脆响让人牙酸。
"余……余这是……" 一个清脆稚嫩、努力想维持威严的幼音响起，充满了难以置信。
塞勒斯刚在心里默默地吐槽 “变成金发奶龙了？”，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也喝了。
顿时，他的身上发生了剧烈的异变！
头顶两侧，一对小巧弯曲流畅优雅的深红犄角顶出。
原本的黑发瞬间褪去所有颜色，化为如雪般纯净的银白，从发根至发梢再无一丝杂色。
瞳孔化作流转魅惑光晕的瑰丽红宝石竖瞳。五官线条更精致立体，皮肤光滑如丝绸，身材如同魔鬼一样丰腴饱满，勾人心魄。
一条细长灵活、末端带小小桃心尖端的暗红尾巴"啪"地甩出，在空气中轻晃。
塞勒斯抬手摸头顶犄角，晃了晃身后的尾巴……以及揉了揉自己那硕大的……
“我变成妹子了？！”
他……她僵硬转动脖子，看向维罗妮卡：
一个裹着破布的金发小女孩，头顶淡金色小龙角随呼吸轻颤，赤红竖瞳死死瞪着她。
而她眼中映出的自己——一只彻头彻尾的梦魔，正在用桃心尾尖卷住她的脚踝。
"卑贱的梦魔..."维罗妮卡怒吼，却只发出一声略显稚嫩的娇嗔，"放开余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