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神明求助?
温斯顿·艾德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友人竟会给出这种回复。
虽然多年的交情让他相信,眼前这名叫克莱门斯的家伙绝不会在未经考虑的情况下轻易道出一个决定。
但架不住这个想法实在是过于惊世骇俗,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认真的?”
克莱门斯点了点头,神情出奇地认真。
“我当然是认真的。”他指了指那块悬浮光幕上的文字,“虽然样本量少得可怜,但从那些仅有的只言片语中也可以推断出,每一名真魂觉醒者都是被至高者们注视的存在。”
“就算你说的确有其事,但那也仅仅只是瞩目而已。”温斯顿闻言摇了摇头。“事实证明,在崛起历开创以来的近六百年岁月里,祂们从未主动干涉过凡世的任何事物,而小姐需要的是实质性的帮助,而不是居高临下的袖手旁观。”
克莱门斯摩挲着不时熠耀出微光的储物戒指,似是在思索着如何才能说服眼前这位护犊子心切的老友。
温斯顿见他陷入沉默,叹息一声:“你当前道出的话语不足以让我认同这一提议,真想说服我,起码也要给出点更具说服力的论证吧?”
克莱门斯露出微笑,他等着的就是这句话。
“温斯顿,在你看来,为何那些伟岸的神灵在深渊之影响得到有效控制后,便不再主动地将影响投射到凡世了。”
温斯顿沉吟良久,目光在那块半透明光幕与面前好友身上反复跳转,才缓缓道出言语。
“我不敢妄言,但我知道,在王国建立前的泣血纪元,无底深渊的入侵近乎将整个奎尔玛尔大陆上的一切焚灭殆尽,而就是在这么一个令万千楼宇化作丘墟、无尽凡民蒙受苦痛的绝望年代,诸神们终于不再袖手旁观,而是将神恩泼洒,助力我们的先祖,王国的创始者们披荆斩棘。”
“而在此之后,祂们便再没有干涉过凡世。”
温斯顿话音刚落,克莱门斯便立刻答道。
“可不再干涉,却并不代表祂们就将不再关注这个世界,也不代表祂们再也不会回应这个世界生灵发出的祈愿。”
生性桀骜的大法师顿了顿,随即便说出了有生以来最为郑重的一句话——
“因为神爱世人。”
温斯顿一时间陷入沉默,像是被克莱门斯那句虔信者般的发言给狠狠震撼到了。
他默默凝视着这位好友,良久才无奈一笑:“搞的跟真的一样,如果祂们当真热爱世人,那祂们就更不会帮小姐剔除血之诅咒的影响了,因为——‘神恩不偏向能者,亦不忽视凡夫’——这代表祂们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个体。”
“你该不会真信了那群唱经的所编的‘劝世良言’吧?要不要跟你讲讲‘神选冠军’是什么?”克莱门斯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十分不以为然,嗤笑出声:“那我看你是老头伴多了,变成真老头了。”
温斯顿摇头苦笑:“行吧,我拗不过你......但既然你连这些大道理都准备好了,那能让我听听那些完全处于理性判断与分析的推测吗?”
克莱门斯收放自如,面上的嬉皮笑脸之色即刻化为认真:“温斯顿,你觉得‘真魂觉醒’的本质是什么?难道真的如那群住在那座大个子塔中的蠢货所说的那般,是过往存在的回声重新在今生之子身上重新上演,是今生的坚毅盖过久远的残念吗?”
“我不同意这种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说法,来自‘过去的’与来自‘现在的’融合,最终的结果,一定是彼此间达成和解,一定是齐力共同孕育出新的‘未来’。”
温斯顿沉默地望着好友,眼中思绪翻涌。
他不是不信这世界上真有“过去”与“现在”能够和解共鸣的奇迹——只是,那毕竟不是规律,而是奇迹。
何为奇迹?它是难以达成者,不同寻常者,鲜有先例者。
温斯顿没有立刻回应,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法袍下摆,语气一如过去般的稳健:
“你说的是理想中的未来,而非现实的现在。”
克莱门斯不置可否,但那越发坚定的言语却代替他完成了回答。
“可理想本就是未来降临到凡世前的蓝图、雏形。‘真魂觉醒’之所以不该被视作对‘今生’的玷污,难道是因为它带来了‘过去’的伟力、技艺或是其他什么外力吗?不!是因为它本就不是所谓的攫夺、取代,而是‘旧’向‘新’的迈进、重铸。
什么叫重铸?使古旧之物迎来新生才能叫重铸。”
温斯顿眉头紧皱 ,似是心中的精神对抗显露到现实之中:“可我们如何能确保,小姐的‘新生’,不会由那个未知的‘前世’主导?若她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你我所做的一切——岂不全数成了协助他人完成夺壳?”
克莱门斯轻笑,语气恢复往日的尖锐。
“你这家伙还真是适合当个老师,要不魏斯那小子就由你去教算了,性情护短还容易相处,他一定喜欢 。
为什么要如此关心‘谁’该被留下,‘谁’要被否定呢?那你又如何能保证,那小公主其实根本就不是‘被改变’,而是在成为一个‘更完整的自己’呢?况且,就算你不认同这一想法,那你也并没有将那个所谓的,‘新’的她,给当作恶灵除掉不是吗?”
老者模样的大法师怔住了,他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怔住,不是因为无法反驳,而是因为他早就如克莱门斯说的那般做了。
回想起近日来从小姐身上察觉到的种种异样,回想起自己在想要“除灵”前的一次又一次犹豫,温斯顿心中了悟——原来他,一直都相信着奇迹可以到来。
温斯顿沉默良久,终于点下了头。
他抬起头,眼中不再是方才那种惊疑和迟疑,而是一种确信的笃定。
“你说得对。”他说,“我之所以没有出手,不是因为无法确认风险,也不是因为我忘了身为守护者的职责,而是我亲眼看见了她眼中的光亮,亲自见到了那种‘如初’与‘不同’共同交织出的特别旋律。
就像是从孤零零的独奏化作配合无间的完美协奏一般,她终于‘补完’了,那时的我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同样把这一变化当作一种好兆头,现在看来幸好当时没有动手,否则可能无论是哪一位小姐,或许都不会继续陪在我身边了。”
克莱门斯闻言不停颔首,嘴角扬起可见的弧度。
对喽!可算是说动这无比固执的主了,不枉他费了这么多口舌。
他附上最后一击:“温斯顿,你曾跟我说过,神明不是园丁,祂们不会剪枝培土,而是晨露、是阳光——只有你愿意生长,祂们才同样会愿意照耀、愿意回应。
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也是如此,你不能平白无故就要求祂们施予援手,这太傲慢了,到底是你是神还是祂们是神啊?但我们至少可以带着她,让她站在那些晨光之下。”
祂们会看见,会拒绝,还会有很多反应——但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神爱世人,那是因为世人值得祂们去爱。”
春风自窗柩缝隙间探入,卷起两位大法师的头发与袍摆,也卷起他们心中那份炽热。
温斯顿沉默片刻,最终真诚地笑了,那笑容不是被驳倒的无奈,而是如释重负后的欣然。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把大道理说得像吟游者们讲的故事似的。”他说,语调略带调侃,“不过……也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无从反驳。”
克莱门斯耸耸肩,一副“我也没办法我太有理”的表情。
“那怎么说,我们啥时候出发?”
“明天吧,起码在今天,我得防着小姐身上的诅咒不能继续发作了。”
“行,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之期——来不来?”
“?来什么?”
“当然是来把‘奎尔玛尔英雄传’啊!我这次带了全套卡组,咱两战个痛快。”
“......哼,就你那糟糕的运营手法还想赢过我,来就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