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氏,对于如今的奎尔玛尔众生而言,仅仅是个概念,是一个彰显自身血脉源头为何处的概念。
毕竟,在那些过往曾灿烂辉煌的古老家族、英雄后裔,都在深渊的毁灭之潮下覆灭后。
爬出废墟,并重新开始建立文明的残存者们,才终于明悟:原来,姓氏并不是什么永恒的丰碑。
他们忆起了在遂古之初,“姓氏”在被发明时被赋予的职责,那最原始,同时也是最重要的职责:
——区分你我之源头,标记血缘之流向,维系族群之存在。
而它们合在一起,便是“责任”,便是“契约”。
而选择将它们背负,便是今日王国中那些显耀姓氏,与史书中那些骄奢淫逸的所谓“旧贵族”,最大的不同。
在亲眼见证过那些强大的血脉,是如何在安逸中腐朽,在傲慢中倒塌后。
他们下定了决心。
在王国建立之初,在诸神的见证下,共同签下了那份富含着“责任”的神圣盟约。
他们希望通过这份盟约,将姓氏从“一切荣誉的象征”,重新变回它最原初的模样,那“名为责任的枷锁”。
当然,正如同力量可分出高下那般,责任亦可分出高低。
对于王国中那些最平凡不过的自由民们而言,他们需要背负的责任同样也可以称之为最平凡不过:
——将自己的血脉延续下去,维系自己的家庭。
而那些流淌着英雄之血的后裔们,则需要肩负更为沉重的职责:
——守护一方的安宁,不负所立的誓言。
那么,奎尔玛尔王国的五根立柱,那五个被称之为“御督”的姓氏,它们则要肩负怎样的责任呢?
阿尔伯特·伊西利昂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位还是“”姓者”的少年身上。
本该斩钉截铁地完成赐姓的他,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魏斯,你理解过‘姓氏’的意义吗?”
这个问题很突然,某位正等着答案揭晓的大小姐为之感到不解,但魏斯却并不觉得意外。
他迎上这位父亲的眼眸,认真地思索了番,才缓缓作答:
“在曾经,我将它视为区分彼此的代号,不过到了现在......”
他不自禁瞄了瞄身旁的米莲缇娜,似是下定了决心:“它或许......是一种承诺,是对自己,对家人,对所珍视之人的承诺。”
说到这,少年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等等,“承诺”的定义好像就是:一个人答应要做一件事......这,这不就是责任吗?”
魏斯再次抬头看向阿尔伯特,看着那似乎可以包容万物的蓝色:“阿尔伯特叔叔,我想我大概明白姓氏是什么了,它是每一位创始先祖为自己,为它们的后代所立下的‘契约’,名为‘责任’的契约!”
他的声音响亮而坚定,像是发现了真理。
阿尔伯特听着他的言语,感受着他的兴奋,露出了不仅是温和,还蕴含着欣慰与赞许的笑容。
——他喜欢这种上升,喜欢这种觉悟。
这位家主虽然也不想继续绕圈子,但他还是认为,有些话是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你说的很对,魏斯。”
“其实在你和小月亮进行休整时,我们就讨论过过,是否要采用小月亮的方案,直接赋予你“伊西利昂”这一姓氏。”
阿尔伯特将视线扫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看了看自己的妻儿、亲人、朋友,然后把它重新放在了魏斯身上。
“最终结果是‘否’,因为一方御督家族所肩负的契约,远不是你现在能承担的——
“而对于米莲缇娜来说也是如此,她不过是生来便继承此姓而已,至于她能否真正背负得起‘伊西利昂’之名,那需要看她未来的所作所为,对此,我报以期待。”
银发少女看着父亲投来的含笑注视,先是感到错愕,很是惊讶地瞪大了双眸。
但很快,她就回以更积极的反应。
那秀丽的面容上流露出严肃,看向阿尔伯特的视线中闪烁出敬畏,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出哪怕一句宣告决心的话语,大小姐讨厌放大空话但又做不到的人,虽然她也不确定自己最终能不能达到父亲和家族的标准。
但,既然言语有力量,那行动自然也有力量,一切就由她未来的行动来决定吧。
——她会尝试着,让自己能达到那个标准。
大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娜塔莉亚脸上的欣慰几乎都要溢出来了,这位母亲似乎极想要现在就将少女拥入怀中,然后大声赞叹道:我的小月亮长大了!
但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赐姓”可是一个庄重到神圣的场合,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去打扰。
反正她的小月亮再也不会消失了,有的是时间可以等待。
阿尔伯特看着女儿眼中那无需言明的火焰,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调转到魏斯身上。
“魏斯,正如你所理解的那样,姓氏是一份沉重的契约;伊西利昂的契约,是联结王国上下,沟通物资与言语的有无,承担这份责任需要持之以恒的学习和海量的知识积累,你现如今承担不起绝不是什么过错。”
“而‘斯密特’。”他微笑看向克莱门斯:“这份姓氏,所代表的是对真理的不懈追求与探索,它代表着作为‘先驱’的重量。”
克莱门斯难得没有嘻嘻哈哈,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对自家弟子进行告诫:
“这条路注定要你放弃很多美好,错过很多精彩,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我。”
阿尔伯特得到他的示意,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会将这两份沉重的责任强加于你,你值得一份独属于你自己的,由你亲手立下的‘契约’。”
“它的由来,是你昨日拯救小月亮时那份纯粹无比的心意,它由我们所‘听’,由我们所‘看’,由我们所‘见证’。”
他离开座位,所有人也紧随着跟他一起离开座位。
“在奎尔玛尔的文化中,‘五大循星’中最明亮的那颗‘晨星’是希望的象征,预示着黑暗就此终结与光明降临世间。”
阿尔伯特凝视着魏斯,姿态无比郑重。
“在古语中,人们将那抹撕裂长夜的光,称之为破晓之光。”
“它象征着新生,也象征着自绝望中孕育而出的不灭希望。”
“魏斯,你用心意将米莲缇娜从无尽黑暗中唤醒,我想,这份心意,便是属于她的破晓之光。”
破晓之光......
魏斯的心脏加快了跳动,似乎同样在为这个词汇而震动。
他下意识看向米莲缇娜,只见少女正用那双明亮的绿眸注视着自己,眼中满是认可与鼓励。
这双眸子似乎在说:
——你当然是。
阿尔伯特乐于见到这一幕,毕竟光是否能被称之为光,自然需要被它照耀到的人来确定。
毫无疑问,他眼前这位少年的确就是。
所以他继续说道:
“在当代王国语法中,人们将‘破晓之光’,念作——摩根利希特。”
“从今日起,让它成为你的姓氏,你的契约。”
“同被你拯救的人一起走向未来吧......”
“魏斯·摩根利希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