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薇尔敏·厄耐斯特，这个刚刚还如同愤怒的复仇女神般咆哮、哭诉、甚至狠狠扇了“授血者”公爵一巴掌的少女，此刻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赤色的瞳孔地震般放大，里面倒映着卢修斯那张俊美却带着玩味笑意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位摇身一变成为皇储、正牵着姐姐手的“贫穷男爵公子”——奥古斯特·冯·莱因哈特殿下。
大脑一片空白。
所有的神经信号似乎都在尖叫着“ERROR! ERROR!”。
她精心策划的剧本，她甘愿背负的恶名，她为姐姐铺设的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在卢修斯那句“我看上的人，是你”和紧随其后的“求婚”宣言面前，被彻底碾碎，扬成了宇宙尘埃。
……哈？
一个巨大的、荒诞的、带着无数惊叹号和问号的字符在她脑中炸开。
看上我？谁？卢修斯·贝恩？那个被我骂成“瞎子”、“蠢货”、“不识货的傻子”的男人？
那个我刚刚当众扇了一巴掌的男人？
那个我作为前男人审美里觉得“装逼犯”、“讨厌鬼”的公爵？
他……他向我求婚？！
薇尔敏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要从头顶飘出去了。
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和花掉的妆容带来的黏腻感，此刻都成了对她混乱状态最辛辣的嘲讽。
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从震惊、鄙夷、恐惧，瞬间切换成了难以置信、探究、以及……一种看好戏的、极度八卦的狂热。
“咳……”一声轻咳打破了死寂。
开口的是皇储奥古斯特殿下。
他牵着伊奥拉的手，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薇尔敏身上，带着一丝……歉意和感激？
“卢修斯公爵所言非虚。”奥古斯特的声音清朗有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与伊奥拉小姐，相识于她最困顿之时。她的坚韧、她的善良、她在魔法研究上的纯粹天赋，以及……”
他顿了顿，看向伊奥拉的眼神充满了真挚的温柔，“她那双即使被厚重镜片遮挡，也依旧如黄金般闪耀、不屈不挠的眼眸，深深地打动了我。这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我深思熟虑的决定。”
“只是碍于身份和一些……必要的调查，才一直以‘罗伊德·艾森’男爵的身份与她相处。薇尔敏小姐，”
他看向薇尔敏，眼神复杂，“我必须承认，最初我对你充满了误解和敌意。但后来，一些……‘渠道’让我了解到，你对伊奥拉的保护，远比表面上的欺凌要深沉得多。”
“虽然方式……令人费解，甚至痛苦，但你的确在伯爵夫妇的阴影下，为她争取了生存的空间和时间。为此，我，奥古斯特·冯·莱因哈特，代表王室，向你表达……迟来的谢意。”
皇储的话如同又一枚重磅炸弹。
保护？薇尔敏·厄耐斯特那个恶名昭彰的恶女，居然是在保护她的姐姐？
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在薇尔敏身上，充满了惊疑不定和重新审视。
伊奥拉也用温柔的眼眸望着她。眼含着激动的热泪。
薇尔敏完全没有注意到姐姐的目光。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这个荒谬绝伦的局面占据了。皇储的感谢？
简直比卢修斯的求婚还要让她头皮发麻！她不需要感谢！她只想安静地当个被审判的恶役，然后退场！
“至于你，薇尔敏·厄耐斯特小姐。”卢修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将薇尔敏飘散的魂强行拉了回来。
他上前一步，血色的眼眸牢牢锁定她，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她混乱不堪的灵魂深处。
“你刚才的‘告白’，非常精彩。那份为了至亲之人甘愿背负一切骂名、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的觉悟……还有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他摸了摸脸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勾起一个近乎愉悦的弧度，
“都让我印象深刻。我欣赏勇气，更欣赏……有趣的灵魂。而你的灵魂，薇尔敏，远比你这副精心扮演的‘恶役’面具，要有趣得多，也……耀眼得多。”
薇尔敏的呼吸一窒。有趣？耀眼？他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你问我懂不懂伊奥拉小姐的好？”
卢修斯微微歪头，血色的发丝滑落额角，“我当然懂。她的纯净、她的坚韧，是珍贵的宝石。但宝石，需要合适的衬托才能展现其无暇。而你，薇尔敏，”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你就像包裹着那颗宝石的、最锋利也最炽热的火焰。
看似在灼烧，实则是在锻造，在守护。你将自己燃烧殆尽，只为让她闪耀。这种近乎偏执的、带着毁灭美学的守护方式……”
他再次上前一步，距离近得薇尔敏能闻到他身上清冽如雪松、却又隐隐带着一丝铁锈般危险的气息。
他微微俯身，血色的眼眸与她惊恐放大的赤瞳平视，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让我着迷。”
薇尔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着迷？！对一个“恶役”？对一个刚刚当众痛骂他、扇他耳光的女人？！这男人绝对有病！
是传说中的受虐狂吗？！还是说“授血者”的称号，是因为他脑子里的血都流光了？！
“所以，”卢修斯直起身，恢复了公爵的威严，声音洪亮地宣布，仿佛在宣告一项不可更改的法令，“解除与伊奥拉小姐的婚约，是为了让她能毫无阻碍地走向属于她的、与皇储殿下的幸福未来。而薇尔敏·厄耐斯特……”
他停顿了一下，欣赏着薇尔敏脸上那混合着惊恐、茫然、羞愤和“这世界一定疯了”的表情，血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你刚才亲口所说，‘什么都会做’。那么，履行你的诺言吧。”
他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做我的公爵夫人。从今往后，你的火焰，由我来守护。你的‘恶役’剧本，到此为止了。”
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惊呼声、议论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这绝对是王国百年来最劲爆、最离奇、最颠覆认知的贵族秘闻！
恶役千金当众崩溃告白，揭露多年隐忍保护姐姐的真相，扇了公爵耳光后，反被公爵当众求婚？！
而真正的姐姐，竟被皇储殿下看中？！
厄耐斯特伯爵夫妇被当场定罪拖走……信息量太大，贵族们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几乎要掀翻屋顶！
薇尔敏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又看看卢修斯那张写着“你跑不掉”的俊脸，再看看旁边被皇储温柔牵着手、正用无比复杂眼神看着自己的姐姐伊奥拉……
她的大脑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了“嗡”的一声长鸣。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所有的画面都模糊了。
极致的混乱、荒诞、羞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命运狠狠戏耍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眼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