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清晨，东京都，白峰学园。
白石凉推开厚重的校门，踏进主教学楼。
巨大的声浪混合着数百道目光瞬间将他吞没。
在这所顶级私立高中里，一个男生的出现，天然就是焦点。
“快看！那个男生好帅！”
“清秀型的呢！不知道会是哪个社团的……”
“别看了，这种等级的猎物，肯定已经被那七个女魔头盯上了，我们这种普通女孩子就别想了……”
少女们兴奋的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白石凉那张缺乏血色的脸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穿行在真空之中。
他肩挎一个褪了色的旧帆布包，里面装着崭新的高中课本和至关重要的“青苗计划”文件副本。
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指示牌，精准地向他的鞋柜区移动。
“一比四百的男女比例，这种世界还是毁灭掉好了。”
按照白峰的传统，入学第一天需在大厅鞋柜区更换室内鞋。
“啧……”
旁边传来一声不耐的咂舌。
白石凉侧目，是另一个已经打开柜门的男生，穿着明显价值不菲的定制校服。
那男生的柜子里几乎被塞爆了！
粉色的、白色的、甚至带着香味的信封小山般涌出，直接掉了几封在地上。
“又来了......真他妈烦。”
男生用两根指尖，极其不耐地捏起一封信，扫了一眼信封上华丽浮夸的称呼，直接揉成一团，像丢弃垃圾般精准地投入了旁边最近的垃圾桶。
他得意满满地侧过头，刚好看到了在旁边安静开着自己柜门、柜内却空空如也、仅有一双崭新室内鞋的白石凉。
反差过于鲜明。
“哦豁！入学考试第一的白石同学？”
男生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玩味笑容，特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几个男生也看了过来，
“你这儿......干净得有点过分了吧？
怎么，没有可爱学妹们塞信吗？
还是你那个‘青苗’计划太忙，桃花运都挡外面了？”
语气调侃，带着一种既得利益者对“落单者”天然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
白石凉打开柜门，取出里面唯一的东西——那双材质普通、标识清晰的学校统一配发室内鞋。
面对调侃，他没有丝毫窘迫或尴尬，只是慢条斯理地掏出他那副过时的黑框树脂眼镜，用旧夹克袖口最干净的一小块内衬，仔细擦拭着镜片上的微尘。
镜片后的眼睛抬也没抬，声音平稳得如同在说天气，
“垃圾信件多了，清理起来费事。”
语气平淡得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就像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物理定律。
他换上室内鞋，直起身，目光没有任何焦点地扫过鞋柜。
因为那人发现了白石凉在鞋柜旁边的小纸条，
“请勿打开个人鞋柜，有信件请放在鞋柜顶的空余处。”
男生顺着指引抬头看去——
天啊！他一开始以为堆得这一摞是学校准备的新生手册，现在发现竟然都是情书！
“被过量的废物信息轰炸，除了消耗时间和滋生惰性，有什么意义？”
他没有针对任何人，更像是在阐述一个基于自身生存逻辑的命题。
白石凉的视线没有任何轻蔑，只有一种近乎实验室级的、冰冷的观察结论：
“堆得越高，根基腐化的风险就越高。在这种地方，”
他偏了偏头，意有所指地望向礼堂方向，那里是所有新生的目的地，
“尤其在‘青苗计划’里……”
他最后的话语没有说完，但那未竟之意如同冷冽的冰锥，刺入听者的耳膜。生存高于一切。
他转身离开鞋柜区，步伐没有丝毫犹豫停滞，朝着礼堂走去。
“开学典礼，要点信息会优先发布，这是必须的时间成本。”
十分钟后，学院宏大的新生礼堂已经被填满。
穹顶高耸，水晶灯的光芒带着一种令人微醺的暖色调倾泻而下。
“咳咳。”
白石凉坐在属于一年级的区域，那身旧衣在崭新的制服海洋中如同一个沉默的句号。
他挺直的脊背在周围微感松弛的新生中显得格外醒目。
讲台上，学生会副会长浅野弥生正站在演讲台的侧光区。
“敬爱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
栗棕色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韧的光泽，她脸上挂着堪称教科书般完美的、温和却不失魄力的微笑。
“新的起点，孕育着新的可能性。梦想之帆，即将在白峰的港湾启航……”
她的声音通过优质的扩音系统流畅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字正腔圆，情绪饱满而优雅。
发言条理清晰，涵盖了学园历史传承、精神内核以及对新生的期许，每一句话都像经过程序计算后最合适的排列组合。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优雅、从容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划过专门划出的、男生人数稀疏明显可怜的一块区域时，那优雅的探照灯似乎刻意地放慢了速度。
“一群废物。”
那里的画面并不难猜：男生们形态各异。
几个穿着定制校服的“风云新星”如同被供奉的雕塑般坐得慵懒舒展，身边不乏低声谈笑陪伴的主动女生；
也有少数如同白石凉一般落单的新生，但那姿态更多的是新奇、不安或努力想融入却不得法的僵硬。
然而，共同点是一种无法根除的、被过度追捧后烙印在骨子里的松散感——
一种在“呵护”与“服务”中泡得太久的、由内而外散发的怠惰气。
浅野弥生眼底深处，那完美的面具下，一丝微不可察的凉意如同冰面下的裂纹悄然扩散，随即又瞬间被暖意的笑容弥合。
那不是对某一个体的批判，而是对整个存在价值的彻底否定——
被捧杀、失去了竞争棱角和进取心的残缺品，在她这样的精英构筑者眼中，与精美的垃圾并无二致。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如同滑动的聚光灯，缓缓移动......直到——
定格。
在男生区域的角落边缘，一个如同异类般存在的点。普通的座椅，普通的姿势，却有着完全不普通的气场。
洗得发白的旧上衣不合时宜地穿着，那副过时的黑框眼镜下，没有任何属于新生的迷茫、兴奋或左顾右盼！
那里只有一种东西：绝对的、冰冷的、吞噬性的专注！
他在听，或者说，他在“吸收”信息。浅野弥生甚至可以透过那副镜片，看到他思维引擎高速运行的痕迹——
剔除无用词藻，抓取规则要点，评估风险，判断可利用价值……
像是滚烫沙漠中陡然遇到的一块万年玄冰，散发着截然不同的、足以灼伤感官的冷寂气息。
‘白石凉！我在爸爸的文件里见过他的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