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使出浑身解数,或展示精湛的茶艺,或讲解复杂的健身器械,或只是单纯地递上冰镇饮料和擦汗的湿巾,笑语晏晏,目光灼灼。
空气中弥漫的并非纯粹的社团招新气息,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目标明确的“资源”展示与争夺战。
“白石君!这边这边!”一个清脆的女声穿透嘈杂,带着明显的兴奋。
白石凉刚走过一个挂着“轻音部”牌子的帐篷,旁边“文艺社”的摊位后,一个扎着双马尾、眼睛圆圆的女生像只灵巧的兔子般跳了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氢气球。
她脸颊泛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白石君!你要不要来试试我们文艺社?超有意思的!”她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更自然甜美,
“我们有最新款的香薰机,可以放松心情!还有很多治愈系的绘本!还有……那个……”她似乎想找个更有吸引力的点,眼睛一亮,
“对了!你喜欢猫吗?我家里养了三只超级可爱的布偶猫!照片我都带来了!要不要看看?它们真的超——治愈的!”她一边说,一边试图将气球塞到白石凉手里,另一只手已经去掏手机。
白石凉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平静地扫过那些飘摇的气球和她亮出的手机屏幕——上面确实有几只毛茸茸的猫咪照片。他微微颔首,声音平稳得像是在拒绝一份多余的传单:“谢谢,不用了。” 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丝毫犹豫,他脚下步伐没有丝毫停滞,直接绕开了那个被精心布置、充满“文艺气息”的摊位和一脸期待的女生。
“诶……”双马尾女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愕然和难掩的失落。她看着白石凉毫不停留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带着点委屈:“好……好冷淡啊……”
白石凉没有回头,也没有在意身后的低语。他继续沿着操场的边缘行走,如同一个冷静的观察员,目光扫过一个个热闹非凡的社团摊位。
文科类、艺术类的社团几乎都沦为了女生们展示自我、吸引注意力的舞台。理科类社团稍显冷清,但也同样能看到女生们围着仅有的几个男生,热情地讲解着实验模型或编程项目,眼神里的热切远超过对学科本身的兴趣。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香水味、防晒霜的气息、食物的香气以及一种名为“竞争”的紧张感。
他走到操场的最边缘,靠近围墙铁丝网的地方。这里的喧嚣明显减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
地面也不再是平整的草坪,而是有些坑洼的泥土地。只有一块孤零零的东西立在那里——一块边缘开裂、油漆剥落大半的旧木牌。
木牌斜斜地插在泥土里,仿佛随时会倒下。上面用粗糙的黑色油漆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学术研究部”。
木牌旁边,只有一张落满灰尘、桌腿还缺了一角的旧课桌,桌上空空如也,连张宣传单都没有。
没有帐篷,没有装饰,没有热情的招新人员,只有风吹过时,木牌发出的轻微“吱呀”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模糊喧闹,更衬托出此地的荒凉与寂静。
白石凉在木牌前停下脚步。阳光被高墙遮挡,这里显得有些阴凉。
他静静地站了几秒钟,目光落在那几个饱经风霜的字上,像是在解读一个古老的密码。
然后,他拿出平板,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社团登记界面,找到“学术研究部”的条目。信息栏极其简陋:社团宗旨:未知。活动内容:未知。常驻成员:0人。状态:休眠(可申请体验加入)。
他的指尖悬在“体验加入”的虚拟按钮上,停顿了一瞬。屏幕的光映在他沉静的眼眸中。他按了下去。
系统提示框弹出:【申请成功:体验加入“学术研究部”。】
【特别提示:本社团当前无常驻成员及指导老师,体验活动需自行安排,系统仅做记录。】
“不错。”一声低语从他唇间逸出,音量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没有失望,反而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满意。这无人问津的荒芜之地,恰恰是他此刻最需要的堡垒雏形。
就在他收起平板,准备离开这片寂静的孤岛时,一道带着沙砾质感、略显低沉的女生嗓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直率:
“喂!你就是一年A班那个白石凉吧?”
白石凉转过身。
来人逆着操场方向透来的、有些晃眼的光线,身形高挑而挺拔,几乎与他平视。一头利落的深棕色短发,发梢有些毛躁,像是刚被汗水打湿又干透。
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她穿着学校统一发放的深蓝色运动款校服外套,但明显经过改短,下摆只到腰际,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运动背心,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感的肩臂线条。
一个巨大的、印着篮球图案的深色运动背包随意地甩在她背后,随着她的步伐轻微晃动。
“我是远山凛,篮球部部长。”她走到白石凉面前,停下脚步,双手叉腰,下巴微扬,眼神锐利地上下打量着他,如同在评估一件工具是否趁手,
“我们部缺男的,正好,就你了,来凑个数。”她的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客套或商量的余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白石凉平静地回视着她,没有立刻回应。他注意到她运动裤的膝盖处有淡淡的磨损痕迹,手指关节也比一般女生粗大一些,指甲修剪得很短。
“别摆出那种‘与我无关’的表情,”远山凛似乎看穿了他沉默下的潜台词,眉头微皱,语气更冲了几分,
“我不是来邀功或者求着你加入的。你不来,我们女子篮球部就要被校队联合会踢出今年的区域竞赛序列了!懂吗?直接失去参赛资格!”她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白石凉的脑海中迅速调出了系统关于社团管理的条款。他记得其中有一条:团队类体育社团需维持最低限度的性别结构比例(通常需包含至少一名异性成员),否则将被视为不符合竞赛基本要求,取消参加校际及以上级别联赛的资格。
“你想拉我做挂名成员?”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点明了核心。
“谁稀罕要个挂名的木头牌子!”远山凛嗤笑一声,双手抱臂,这个动作让她本就挺拔的身姿更具压迫感,“我要你人来!现在!立刻!穿上运动服,跟我去球场!”
她指了指远处一个相对空旷的篮球半场,“今天下午的训练内容是基础投篮和跑位练习。你不需要多厉害,就在那儿站着,当个人形靶子,接传球,投两小时篮,帮我们撑点数据,应付过今天的系统打卡和联合会抽查就行!明白?”
“我不会打篮球。”白石凉陈述事实。
远山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扯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弧度:“你会站着吧?”
“会。”
“会走路跑步吧?”
“会。”
“那就够了!”她一挥手,斩钉截铁,“你就当自己是根会移动的桩子!挡拆懂不懂?不懂也没关系,听我指挥就行!反正目标就是让你出现在球场上,出现在系统记录里!让你的存在证明我们篮球部还有‘男丁’!”
白石凉沉默了大约两秒钟。他的目光落在远山凛垂在身侧、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双手正无意识地拍打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掌心的一个有些磨损的旧篮球。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沉稳有力,“砰、砰、砰”,带着一种原始的节奏感,穿透了周围的喧嚣,传入他耳中。
“你是体育特招生?”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远山凛拍球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梢:“不是。”她回答得很干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傲,“我是纯靠打,硬打进来的。
白峰学园女子篮球部主力的位置,没人敢跟我抢,也没人能抢得走。”她的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白石凉点了点头,似乎得到了某种确认。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喂!”远山凛的声音立刻拔高,带着明显的不爽,“站住!你这就要走?是不是觉得我态度差,在装熟套近乎?”她几步跨到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白石凉停下脚步,重新看向她:“不是。”他的回答依旧简洁,“我单纯认为,以‘人形桩子’的方式参与一场对我个人毫无意义的训练,是对时间和体能的双重低效消耗。没有意义。”他的逻辑清晰而冰冷。
远山凛眯起了眼睛,像一只被激怒又觉得猎物有趣的猫科动物。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面容沉静、眼神毫无波澜的男生,过了好几秒,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啧,白石凉……你还真有点意思。”
“什么意思?”白石凉平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