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了饭。”白石凉试图抽回手臂,但远山凛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又是冷冰冰的那一坨?”远山凛瞥了他一眼,眉头微蹙,带着点嫌弃,“今天例外一下。就当是……哥们儿我给你的报酬,感谢你当了一上午人形靶子。我请客!”
“不需要。”白石凉拒绝得干脆利落。
“啧,矫情什么!”远山凛压根没把他的拒绝听进去,手臂用力一带,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他拉进了食堂,“吃顿饭还能把你吃穷了?还是怕我下毒?”
食堂内部的热浪和声浪瞬间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里人满为患,混合着炸猪排的油香、咖喱的浓郁、米饭的蒸汽以及无数人体散发出的热量。
各个档口前都排着蜿蜒的长队,学生们高声交谈、嬉笑,餐盘碰撞的声音清脆刺耳。有限的桌椅几乎被抢占一空,放眼望去,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白石凉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迅速锁定在靠墙最里侧、靠近后厨通道的一排座位——那里恰好还有一个空位。他正要迈步绕开人群挤过去——
“呜——呜——呜——!!!”
一阵尖锐、急促、撕裂空气般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炸响!那声音极具穿透力,瞬间盖过了食堂所有的喧闹,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警报器?!怎么回事?!”
“烟!有烟冒出来了!”
“后厨!是后厨那边!”
“天啊!起火了?!快跑啊!”
“别挤!别推我!”
恐慌如同滴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前一秒还沉浸在食物和社交中的人群,下一秒就变成了惊弓之鸟。尖叫、哭喊、桌椅被撞翻的巨响、餐盘落地的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的狂潮!浓烟开始从后厨的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带着一股焦糊和油脂燃烧的刺鼻气味,迅速在闷热的空气中弥漫。
远山凛的反应快得惊人!警报响起的第一秒,她的瞳孔就猛地收缩,身体紧绷如同猎豹。第二秒,她那只一直抓着白石凉胳膊的手骤然发力,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往门口的方向一推!
“走!”她的声音在刺耳的警报声中依旧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白石凉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本能地想要稳住身形并挣脱她的钳制:“等等!我自己能——”
“闭嘴!快走!”远山凛厉声打断他,声音拔高,带着一种在球场上指挥队友时才有的、近乎凶悍的决断力。她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死死抓住他的手腕,像拖拽一件沉重的行李般,逆着开始疯狂涌向门口的人流,奋力将他往外拉扯!
通往正门的通道本就狭窄,此刻更是被惊恐逃窜的人群彻底堵塞。几个女生在推搡中摔倒,发出刺耳的尖叫。混乱中,几个被女生簇拥着的青苗生男生似乎被这混乱和尖叫声刺激得“觉醒”了某种“责任”,他们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让开!让青苗的先走!”
“男生优先!保护男生!快!快让白石君先出去!”
“别挡着白石君的路!”
甚至有人从拥挤的人缝中伸出手,试图抓住白石凉的手臂将他强行拖拽出去,仿佛护送一件珍贵的国宝逃离险境。
“别推我!”白石凉猛地甩开那只伸来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在混乱的噪音中异常清晰。他试图停下脚步,稳住身体的重心。
“你不走别人怎么走?!你是男的!”那个试图拉他的男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他自己脸上也闪过一丝茫然和怪异——仿佛这理由天经地义,又仿佛哪里透着荒谬。
“我走不走,不影响你行使自己逃命的权利。”白石凉转过头,目光锐利地刺向对方,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别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争执上。通道堵塞只会增加风险。”
“你——!”那男生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间,后厨方向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沉重的架子倒塌!紧接着,更多的、更浓密的灰黑色烟雾猛地从门缝和上方的通风口涌了出来!刺鼻的气味更浓了!火警的真实性瞬间被坐实!
现场的恐慌指数瞬间飙升!哭喊声更大,有人开始不顾一切地试图翻越窗户!秩序彻底崩坏!
白石凉没有再试图与任何人争辩。他迅速判断形势,放弃了正门这条堵塞的死路。他的目光锁定在食堂侧后方、靠近后厨通道的一个不起眼的绿色“紧急出口”指示牌。那里人流相对稀少!他立刻矮身,灵活地从几个试图翻窗的人身边穿过,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目标明确地冲向那个侧门。
然而,当他冲到那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防火门前时,心猛地一沉——门被堵死了!
几个装着清洁液的蓝色大塑料桶、一个歪倒的金属置物架,还有两个红色的灭火器,乱七八糟地堆叠在门前,死死地卡住了门把手!
没有丝毫犹豫,白石凉立刻蹲下身,双手抓住一个最沉的塑料桶边缘,腰部发力,试图将它挪开。
桶里晃荡的水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刚将这个障碍挪开一小段距离,额角已渗出细汗。
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带着怒火和难以置信的吼叫:
“你疯了吗?!白石凉!!”
是远山凛!
她竟然又冲了回来!穿过混乱的人群,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她脸上沾着不知是谁蹭上的灰,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杀人。
看到白石凉在搬障碍物,她二话不说,冲上来直接一脚狠狠地踹在旁边另一个碍事的塑料桶上!
那桶“哐当”一声被踹飞,里面的液体洒了一地!接着她双手抓住那个金属置物架,低吼一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将它掀到一边!
“走!”她一把抓住白石凉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几乎是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就往刚刚清理出来的门口冲!
“你进来干什么!”白石凉被她拽得踉跄,边跑边问,声音在浓烟和警报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废话!来找你啊!!”远山凛头也不回地吼道,声音因为用力奔跑和吸入烟雾而有些嘶哑,“不然呢?!等着你把自己烤熟了再抱着你那该死的‘效率’理论下地狱吗?!”
两人刚冲出侧门,接触到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身后食堂内部就传来更加凄厉的呼喊:“快来人啊!后厨房还有人!好像被困在里面了!!”
远山凛的脚步猛地顿住了一瞬!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浓烟滚滚的食堂内部,眉头紧紧锁死,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和焦急。
但下一秒,她咬紧牙关,更用力地攥紧了白石凉的手臂,几乎是拖着他继续往操场上空旷的安全地带狂奔!
“别回头!先出去!”
操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逃出来的学生,老师们和闻讯赶来的校工、保安正在维持秩序,疏导人群远离食堂建筑。刺耳的消防车警笛声由远及近。
终于跑到了远离食堂的一棵大榉树下,浓烟的味道淡了许多。
白石凉猛地一甩手臂,挣脱了远山凛的手,停下了脚步。他微微喘息着,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刚才吸入的烟尘和剧烈的跑动。
“我说过,”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但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调,“我不需要被保护。”
远山凛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顺着她麦色的脸颊和脖颈不断滚落。
听到白石凉的话,她猛地抬起头,因为剧烈运动和愤怒而涨红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她几乎是气笑了,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哈?!你脑子是不是刚才被烟熏抽了?!这种时候还在跟我较这个劲?!”她的声音因为喘息而断断续续,但怒火却清晰可辨。
“不是较劲。”白石凉转过身,正面面对着她,眼神深邃而平静,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火灾,而是一场普通的实验,
“我只是认为没有必要。你的行为,从逻辑上分析,增加了你自身不必要的风险系数。”
“没必要?!”远山凛直起腰,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白石凉面前。她的身高几乎与他平视,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盯住他,
“你觉得我冲进去救你是因为什么?嗯?因为你是男的?因为你是那个‘珍贵’的青苗生?所以我就该像那些傻妞一样,把你当个易碎的花瓶捧着护着?!”
白石凉没有后退,迎着她的目光,清晰地陈述:“基于这个社会普遍的认知逻辑和你之前的言论(指优先保护男生),这是最合理的推断。你的行为动因,很大概率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