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心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她肩膀和手臂流畅有力的线条。
然而,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线条中带着一种训练过度的紧绷感,仿佛是一根被拉到了极致的弦,随时都可能断裂。
她微微低着头,浓密的棕色短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侧脸,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她正用牙齿咬着缠在左手腕上的旧绷带末端,那绷带已经被汗水和反复使用弄得板结发硬,像是一块顽固的石头,紧紧地贴在她的手腕上。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粗暴的急切,牙齿用力地撕扯着,仿佛想要尽快摆脱这束缚她手腕的枷锁。可是,那胶布却异常顽固,怎么也不肯松开。
见牙齿撕扯不开,她便用右手拇指指甲用力地抠着胶布的边缘。她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就像是被抽走了血液一般,显得格外突兀。
那层层叠叠的白色绷带,已经被洇染成了灰黄色,仿佛是岁月在上面留下的污浊印记。靠近腕骨凸起的地方,深紫色的淤肿如同一个不详的烙印,透过绷带的缝隙顽强地显露出来。
那淤肿让整个手腕的轮廓都显得变形,就像是一个被吹胀了的气球,随时都可能爆炸。
“嘶……”
一声压抑的抽气声从她紧抿的唇缝里挤了出来。
这声音带着痛苦和不耐烦,仿佛是在对这顽固的胶布和疼痛的手腕发出抗议。
终于,胶布被她的指甲强行撬开了一角,可是,粘着底下的皮肤,在扯动时带起了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刺痛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她的全身,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她动作顿住,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些汗珠混着之前训练留下的汗渍,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她的衣服上。
她急促地喘了两口气,仿佛在积蓄力量,准备迎接下一轮的痛苦。然后,她更加用力地、几乎是带着自虐般的狠劲,猛地一撕!
“嗤啦——”
胶布连着绷带被粗暴地扯开了,露出了底下被禁锢已久的皮肤。那景象让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瞬,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手腕肿胀得像个发酵过度的面团,皮肤被撑得发亮,透着一层病态的、不均匀的紫红色。
淤血主要集中在腕尺侧,也就是小指下方,那里深紫发黑,像是被墨汁染过一般。
向手背和前臂方向晕染开,颜色逐渐变浅成青黄,就像是一幅被水晕染开的画卷。
腕关节的骨性标志几乎被肿胀完全淹没,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点轮廓。皮肤表面能看到细小的、因张力过大而产生的褶皱,就像是一张被揉皱了的纸。
靠近绷带边缘的皮肤,则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色,被勒出的深痕清晰可见,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小的破皮和渗液。
那些破皮处,隐隐透着血丝,渗液则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凛盯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腕,眼神里没有痛楚,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那厌恶,仿佛是针对这受伤的手腕,又仿佛是针对自己。
她像是急于摆脱这个不堪的“证据”,动作更快地抓起旁边桌上放着的一卷新绷带,用牙齿咬开包装。
那包装纸在她的牙齿下发出“嘶啦”一声脆响,仿佛是在为这即将开始的错误处理奏响序曲。
然后,她单手操作起来。右手笨拙地试图将绷带卷展开,同时还要固定住自己肿胀的左腕。
她的动作别扭而艰难,就像是一个在黑暗中摸索的人,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绷带卷好几次差点从她汗湿的掌心滑落,每一次滑落都让她更加烦躁,眉头也紧紧地皱了起来。
就在这时,医务室虚掩的门被从外面无声地推开了。
那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医务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白石凉站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学生会要求补充的、关于昨天预算会议某些数据的说明材料,需要医务室老师签字确认。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无一人的外间,那眼神如同深邃的湖水,没有一丝波澜。随即,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投向了里间。
然后,他的视线精准地定格在诊疗床上那个正与绷带搏斗的背影上,以及那只暴露在惨白灯光下、肿胀得触目惊心的手腕。
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路过一个普通的场景。
他径直走到里间靠墙的药品柜前,那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节奏上。
他拉开玻璃门,玻璃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他的目光在药品柜里迅速扫视着,目标明确地取出一瓶未开封的医用生理盐水、一包无菌棉签和一小瓶碘伏消毒液。
他的动作流畅而安静,仿佛这一切都已经在他心中预演了无数遍。
接着,他走到凛旁边的另一张空诊疗床边,将手中的文件夹轻轻放下。那文件夹与床面接触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然后,他拿起取来的医疗用品,转身,走到凛的面前。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没有一丝慌乱。
整个过程,他没有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询问或寒暄。
直到他将那瓶冰凉的生理盐水、棉签和碘伏轻轻放在凛手边的金属托盘里,发出轻微的“叮”声,远山凛才猛地惊觉有人靠近!
她像一头受惊的野兽,身体瞬间绷紧。她的背部挺得笔直,肩膀也高高地耸了起来,仿佛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她的右手猛地抓起刚拆下的、还带着污渍和血迹的旧绷带,试图胡乱盖住自己暴露的左腕!
那动作慌乱而又急切,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想要掩盖自己的错误。
同时,她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那眼神中带着被窥破隐私的羞恼和本能的防御性攻击欲,仿佛要将来人刺穿。
她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川”字,嘴唇也抿得紧紧的,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当她看清是白石凉时,眼中的凶悍和警惕并未完全褪去,反而混杂进一丝被“熟人”撞破狼狈的难堪和烦躁。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就像是被火烤过一样。她强行压下那瞬间的失态,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带着明显痞气和防御意味的假笑:
“哟?这不是我们的‘逻辑大师’白石同学吗?走错门了?这里可没有数学题给你解。”
她故意晃了晃自己肿胀的手腕,动作带着挑衅,那手腕在空中划出一道不自然的弧线,
“怎么?学生会现在业务拓展到监督伤员换药了?”
白石凉对她的讥讽置若罔闻。他的目光如同高精度的扫描仪,从她试图遮掩的手腕上平静地移开,那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普通的景象。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她右手抓着的、那卷尚未打开的新绷带上,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专业的审视。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实验室的观察结果:
“你正在犯三个基础性处理错误。”
凛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那笑容就像是被定格在了脸上,显得格外滑稽。
“哈?错误?老娘自己处理扭伤处理了十年!用你教?”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一股不服气的劲儿,仿佛是在向白石凉宣战。
“第一,”白石凉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直接切入主题,他的手指向她托盘里那卷崭新的绷带,那动作精准而有力,
“加压包扎需要弹性绷带(Elastic Bandage),你用的是普通纱布绷带(Gauze Bandage)。
后者无法提供持续稳定的压力,无法有效控制肿胀和内部出血,形同虚设。”
凛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里的绷带卷,包装上确实没有“弹性”字样。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就像是一个被老师指出了错误的学生。
她握着绷带的手指紧了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依旧没吭声,仿佛是在用沉默来抗议白石凉的指责。
“第二,”凉的目光转向她肿胀发亮的手腕,那眼神就像是一位医生在检查病人的伤口,
“伤口处理流程缺失。绷带覆盖区域皮肤有破溃(破皮)及少量渗液(渗出液),存在感染风险。在更换包扎前,必须进行创面清洁(生理盐水冲洗)和基础消毒(碘伏)。你直接覆盖新绷带,等同于在培养细菌。”
凛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自己手腕上那几处细小的破皮,之前被忽视的细微刺痛感此刻似乎被放大了。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嘴唇也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依旧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承受着白石凉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