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修拉沉默地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褪色的窗帘边缘。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安妮娜的死因在她脑海中反复推演，每一个可能的动机都被她细细揣摩。
是家族恩怨，还是触及了某个不该触碰的秘密？
这个平静的小村庄，似乎藏着比她想象中更深的黑暗。
“吓到了吗？”薇薇安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别太担心，这些事情暂时还不会影响到我们。”
米修拉转过身，看见姐姐眼中那份熟悉的关切。
她轻轻摇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薇薇安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一同望向窗外。“或许是我太固执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总想着把你保护得好好的，却忘了你迟早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特别是现在，异常事件越来越频繁...”
米修拉悄悄握紧了拳头。
她能感觉到姐姐的态度正在软化，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瞬间，薇薇安已经做出了决定。
“去收拾行李吧。”薇薇安的语气变得果断，“这封电报来得正是时候，既给了我们离开的理由，又不会引起怀疑。”
米修拉在心里苦笑。哪有什么巧合，这封电报本就是她在上一轮循环中发出的求助信的回音。只是没想到，它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到了。
“路上我会教你一些基础知识。”薇薇安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但关于成为灵能力者的事，你想都别想。这个圈子太危险了。”
米修拉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姐姐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有些事情，一旦踏入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那...那三个变成鹿的人呢？”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们不管了吗？”
薇薇安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不是我们能插手的。汉斯的实力深浅未知，贸然行动太危险了。我已经想好了，写匿名信给教会。”
“要是他们不相信怎么办？”
“你啊...”薇薇安无奈地笑了笑，“在灵异领域确实还是个小白。只要在信里详细描述人变鹿的经过，教会自然会派占卜师来调查，即便得不到完整的信息，也足够引起他们的重视了。”
米修拉不再争辩。
她转身上楼，开始收拾行李。
这个房间她住了这么多年，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
当她提着两个行李箱走下楼梯时，薇薇安已经等在门口。
看到妹妹一手一个箱子毫不费力的样子，薇薇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你的力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她下意识地想要揉揉太阳穴，这个动作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米修拉心里一紧，连忙岔开话题：“我们快走吧，趁天色还早。”
村庄的小路上，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忙碌。
见到姐妹二人提着行李，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薇薇安小姐，这是要出远门吗？”杂货店的老板娘擦着手从店里走出来，脸上写满了八卦。
“有人邀请我去参加一个作家交流会。”薇薇安微笑着回答，举止从容大方。
米修拉在一旁看得暗自佩服。姐姐总是这样，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保持优雅从容。
不像她，为了应付不同村民的盘问，短短一段路就编出了一堆故事。
“我去看望在城里住院的远房表叔。”
“我们要去采购一批特别的写作素材。”
“姐姐要带我去相亲...”
她信口胡诌的借口听得村民们一愣一愣的。
好在大家都知道米修拉向来爱开玩笑，回过神后都笑着摇头，显然没把她的胡话当真。
转过最后一个弯，布兰妮夫人的城堡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座由古代要塞改建而成的建筑巍峨耸立，两座塔楼如同守护神般直插云霄。
黑色的石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与周围田园诗般的景致格格不入。
“你进去过塔楼吗？”米修拉仰着头，眯眼打量着高处的窗户。
薇薇安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别这么没礼貌，哪有在别人家乱逛的道理。”
“我还以为布兰妮夫人会邀请你参观呢。”
米修拉小声嘟囔，“这些贵族不是最喜欢向来客炫耀自己的宅子吗？”
“有什么好...”薇薇安的话突然顿住。作为作家，她确实需要了解更多关于古堡的细节来充实自己的作品。这个念头让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摇了摇头：“以后有机会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
她整理了一下裙摆，率先走向城堡的大门。
米修拉紧跟在后，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些隐藏在阴影中的角落。
自从成为灵能力者后，她对周围的能量波动格外敏感。
而此刻，这座古老的建筑正散发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气息，既危险又诱人。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盛，深红色的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窃窃私语。
米修拉放慢脚步，隐约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从某个窗口注视着她们。
当她抬头望去时，却只看到紧闭的百叶窗，在阳光下投下深沉的阴影。
“怎么了？”薇薇安察觉到她的迟疑。
“没什么。”米修拉快步跟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行李箱的把手。
在那里，她悄悄藏了几件可能会派上用场的小玩意儿。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老管家出现在门口。
“日安，薇薇安小姐，米修拉小姐。”
老管家微微欠身，“夫人正在客厅等候。”
米修拉深吸一口气，跟着姐姐踏进了这座充满谜团的古堡。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仿佛一个时代的终结。
晨曦初露，山间的薄雾尚未散尽。薇薇安提着裙摆走在青石小径上，忽然停下脚步，鼻尖轻轻抽动。
"这花香……太浓了。"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角的绣花。
米修拉顺着姐姐的目光望去，只见道路两旁的花圃里，各色鲜花开得正艳。玫瑰、郁金香、夜来香，本不该在这个季节同时绽放的花朵，此刻却争奇斗艳。浓郁的花香几乎凝成实质，在晨风中缓缓流淌。
"布兰妮夫人的花园向来与众不同。"米修拉淡淡道，目光却在那片过分妖艳的花丛间流连。她注意到几株玫瑰的花瓣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像是浸过某种药剂。
薇薇安轻轻摇头："我记得去年这时候，这片园子还只有些耐寒的野花。"
姐妹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在这座位于山腰的村庄里，四月本该是积雪初融的季节。远处高原草场上还残留着片片白雪，可布兰妮夫人的花园却已春意盎然，这实在不合常理。
米修拉想起上次拜访时，在城堡走廊里闻到的奇特香料味。
那味道与此刻园中的花香如出一辙，都带着某种说不清的诡异。
城堡的黑色铁门缓缓开启，布兰妮夫人早已等在门后。今日她穿着一袭深紫色天鹅绒长裙，领口镶嵌的珍珠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她将褐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侧，平添几分慵懒。
"亲爱的薇薇安，米修拉。"她微笑着迎上前来，裙摆拂过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么早来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薇薇安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夫人的手："我们想借马车去一趟镇上，采购些春播的种子。"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布兰妮夫人嗔怪地拍拍薇薇安的手背，"我的马车你随时都可以用，何必这么见外。"
米修拉站在姐姐身后，目光落在布兰妮夫人腕间的一对翡翠镯子上。那镯子成色极好，通透的碧色中仿佛有流光转动。她记得上次来时还没见过这对镯子。
"这位是卡缪，新来的管家。"布兰妮夫人侧身让出一个站在阴影中的男子，"他会为你们安排马车。"
名叫卡缪的男子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他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苍白得有些不自然，眼下的乌青格外明显。
米修拉注意到他行礼时动作略显僵硬，右手始终藏在衣袖里。
"有劳了。"薇薇安礼貌地点头。
布兰妮夫人亲昵地挽住薇薇安的手臂："马车备好还要些时间，不如先尝尝我新烤的小松饼？"
小客厅里，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米修拉拈起一块小松饼，目光却不时瞟向门外。她总觉得今天的城堡格外安静，连往常来回走动的仆从都不见了踪影。
"阿姆罗先生今日不在吗？"她状似随意地问道。
布兰妮夫人正在为薇薇安斟茶，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卡缪染了风寒，在房里休息。"
米修拉垂下眼帘，盯着杯中浮沉的茶叶。
她想起上次来时，阿姆罗还精神抖擞地在花园里指挥仆人们修剪花枝。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就病得不能见客了？
"抱歉，我去一下盥洗室。"米修拉放下茶杯，起身离席。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石壁上回荡。米修拉放缓脚步，敏锐的感官捕捉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异样。除了熟悉的花香和香料味，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淡淡的腥气。
她循着气味来到楼梯口，正要上楼，忽然听见转角处传来细微的说话声。
"......还要多久？"一个女声低声问道。
"就快了，夫人说就快了。"另一个声音回答，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米修拉屏住呼吸，悄悄退到一座石雕后方。
两个女仆匆匆从转角处走出，手中捧着装满热水的铜盆。盆中的水泛着诡异的淡红色，随着她们的脚步微微晃动。
待女仆走远，米修拉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邻室的房门。
门没有锁，她闪身而入，轻轻合上门扇。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储藏室，灰尘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中飞舞。
米修拉利落地推开窗户，翻身跃上窗台。晨风拂过她的发梢，带来山间特有的清冷气息。她像只灵巧的山猫，沿着外墙突出的石雕缓缓移动，最终停在管家房间的窗外。
透过玻璃窗，她看见阿姆罗仰面躺在床榻上，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睡衣敞开着，裸露的腹部高高隆起，皮肤紧绷得发亮。汗水不断从他额角滑落，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再坚持一下，就快了。"床畔站着一位系着灰色围裙的老妇人，她正用沾湿的布巾擦拭阿姆罗的额头，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米修拉紧紧抓住窗框，指节泛白。她看见阿姆罗的肚皮上不时凸起奇怪的形状，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每一次凸起都伴随着阿姆罗痛苦的呻吟，他的指甲已经在床单上抓出数道裂痕。
突然，阿姆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皮肤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血丝。
"出来了！要出来了！"老妇人兴奋地大叫，双手在空中激动地颤抖。
伴随着皮肉撕裂的可怕声响，一只沾满黏液的小手破腹而出，五指在空中疯狂抓挠。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米修拉惊恐地发现，那竟是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肢体，像是多个婴儿挤在一起。
老妇人毫不犹豫地伸手探入伤口，用力向外拉扯。血水喷溅在她灰白的围裙上，她却浑然不觉，嘴里念念有词："赞美吾主，新的生命......"
米修拉猛地后退，险些从窗台跌落。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再次望向室内。
老妇人已经从阿姆罗腹中掏出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东西在烛光下微微搏动，发出细微的啼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