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秋靠在办公楼天台的水泥沿上。
纳符袋边缘的麻绳被磨得发毛,他伸手进去倒出来三根烟,他数了两遍,又原封不动塞回去。
风裹着江北巨坟飘来的焦糊味扫过脸颊,带着点烫意。
高家的事瞒不住的。
高副总指挥在深水城的势力盘根错节,说不定现在就有人盯着自己这栋办公楼。
一想到高家背后站着的很可能是黑衣人,楚天秋便下意识摸了**前的竹简。
从之前的情况来看,黑衣人专盯高阶火能灵能者,从阎王到灵动,没一个能躲过去。
楚天秋低头看了眼楼下,两个孩子正蹲在墙角啃兽肉。
从前挤早高峰公交,前台的女同事总是会把泡好的枸杞茶悄悄放在他桌上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啊。
现在每天睁开眼先侧耳听江北的动静。
哪怕是风吹过巨坟的呜咽声,都得辨清楚是不是怪物攻城的前兆。
枕边永远压着武器,有时候半夜惊醒,手摸不到刀柄就心慌,得摸到竹简那熟悉的棱角,才能重新闭上眼。
见过的死人能堆成山,被咬穿喉咙的还睁着眼,眼球浑浊得像蒙了层灰,饿死的缩成一团,肋骨从破衣服里顶出来。
如果说有人间炼狱,那么楚天秋毫不怀疑这里就是。
“围城的怪物全是纯火零炁,黑衣人会不会也是同类?”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楚天秋连烟都差点没拿稳。
竹简上刻着前辈的话,灵异解封才是这世界本来的模样,从前那些挤公交、敲键盘的日子,不过是偷来的安稳。
前半生晒着太阳跟报表打交道,后半生裹着甲胄跟怪物拼命,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楚天秋说不清,只知道烟快没了——
他抽了十五年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几根烟犹豫老半天。
第四君送来的糊粥越来越稀,今天早上灌下去时,碗底还沾着几粒没化开的谷米,嚼起来跟沙子似的。
每隔三天能煮回米粥,是他让人去补给站领的陈米,再拌上从前攒的咸菜。
那咸菜还是阳光时代买的,玻璃罐早摔破了,用油纸包着藏在物纳符里,咸得能齁出眼泪。
每次煮米粥,孩子们就扒着厨房的门沿。
小脑袋凑在一起数米粒,有的还会偷偷舔舔嘴唇,手指在门把手上抠来抠去。
大人们会站在旁边,看着孩子的眼神软得发涩,有人会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粒肉往孩子碗里拨,嘴里说着“我不爱吃”,可喉结却不停滚动。
曹辟说要给孩子上课那天,天刚放晴。
他站在办公楼的空地上,手里攥着块木炭,说“不能让孩子忘了自己是人类”。
家属们当时就炸了,张婶叉着腰骂“都快饿死了还学虚的”,李叔蹲在地上抽烟,说“城破了啥都白搭”。
曹辟没吭声,就站在那儿盯着人看,眼神沉得像江水,骂声渐渐低下去,最后没人再说话。
专员布兰奇来巡查时,老远就看见孩子们围着曹辟,蹲在地上看木炭写字。
他皱着眉停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句“注意安全”,就转身走了。
课程早砍了英语,曹辟用木炭在墙上写汉字,教孩子们认“人”“火”“水”,再教他们辨毒草。
哪些草嚼着发苦不能碰,哪些叶子揉碎了能止血。
后来有天下午,十二岁的小悦突然浑身抽搐,皮肤下像有光在跳,吓得她妈尖叫着跑来找楚天秋。
楚天秋当时正在擦剑,连忙伸手按住小悦后背,掌底传来一阵狂跳的能量,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
黑木教授熬了半宿,眼镜片上全是哈气,他扒着楚天秋的胳膊说“十二岁以上的孩子都可能觉醒”。
从那之后,曹辟的课堂多了项内容,每天下午让灵能者来演示能量。
王哥会搓个小火球,在手里转着圈给孩子看。
刘姐能凝出小冰碴,让孩子摸着凉凉的。
孩子们伸着小手模仿,有的指尖能冒出点细碎的光点,有的只能让掌心发热,却笑得格外开心。
此时,警报声再次响起——
楚天秋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米粥,抄起守誓刃就往西区防线跑。
系带没系紧,跑起来总往下滑,他边跑边扯系带,眼角瞥见路上的士兵都往防线冲,枪托在地上磕出急促的响。
西区防线靠着长江,往常压力比南北两区小得多。
最多就是漫天火球飘过来,或是几只独角仙越过江面,现在却不一样了。
江面上飘着一层血红的黏液,像凝固的血,几根管子似的东西推着黏液往岸边挪,上面爬满了烈火兽。
有的甚至踩着别的怪物的背,爪子抠着黏液往前爬。
士兵们早趴在阵地上,枪口对准江面,黑洞洞的枪口连成一排。
楚天秋爬上高处的瞭望塔,摸出零炁枪,手指扣在扳机上,不用瞄准。江面上全是怪物,随便打都能中。
地雷先炸了,火浪窜起半人高,裹着焦糊味扑过来,可怪物不怕火,没被炸碎的踩着火焰冲过来,甲胄被烧得通红,却还往前扑。
身后突然传来惨叫,有人喊他名字:
“楚天秋!后面!”声音耳熟,是王哥。
楚天秋边打边退,撤出瞭望塔,扭头一看,心脏猛地一缩。
一只紫黑色的怪兽在人群里碾过。
那鳞甲比烈火兽亮得多,阳光照在上面能反光,头顶两根触须足有五米长,燃着幽紫的火焰,像两根烧红的铁鞭。
触须一扫,两个士兵直接化成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另一个灵能者被触须抽中,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落地时身上还冒着火,滚了几圈才不动。
几个冰系灵能者同时出手,冰锥砸在怪兽鳞甲上,只溅起细碎的白痕,怪兽甚至没回头,继续往前冲。
“是爆炎尊!”有人喊了一声,声音都在抖。
楚天秋举着零炁枪扣扳机,子弹打在爆炎尊身上,炸开的火花溅到它鳞甲上,瞬间就灭了。
爆炎尊像是被惹恼了,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江面上的烈火兽突然疯了似的往前冲。
叫声此起彼伏,震得耳朵发疼。
楚天秋骂了句,激活战甲的“速”属性,身体突然轻了半截,他往旁边侧翻,躲开爆炎尊扫过来的触须。
触须擦着他的甲胄过去,甲片被烧得发烫,差点粘在皮肤上。
他抽出守誓刃,剑身上的蓝光突然亮起来,那是吸收红眼魔毯气雾留下的、
他挥剑砍向触须,只听见“咝咝”声,触须没断,反而差点卷住剑刃,楚天秋赶紧往后撤,虎口麻得快握不住剑。
这怪物比金甲兽凶多了。
楚天秋深吸一口气,催出十二道剑影,剑影在他身前绕了圈,直刺爆炎尊的头。
剑影扎进兽首时,爆炎尊的火焰暗了暗。
它发出一声更尖的嘶鸣,浑身突然冒起一圈紫火,从身后往身前推,形成一股火浪。
地面被烧得发白,连石头都烤得发烫。
楚天秋借着“速”属性往后跳,火浪擦着他的脚过去,鞋底都被烤软了。
他在空中凝出第二道剑影,这次剑影更密,直劈爆炎尊的头。
剑影落下时,兽首被削下一块,紫火溅得到处都是,落在地上烧出小坑。
可爆炎尊还没死,晃了晃头,又往前冲。
楚天秋落地时喘着气,胸口发闷,剑战技耗得厉害,再用一次就得动用爆冰箓了。
他刚站稳,脚踝突然被触须缠住,一股巨力拽着他往上提,他挥剑砍向触须,却没砍断,整个人被抡起来,狠狠砸向地面。
“砰”的一声,楚天秋觉得骨头都快碎了,甲胄磕在石头上,发出刺耳的响。
爆炎尊的触须还缠着他的脚踝,紫火顺着触须往他身上爬,甲胄烫得贴在皮肤上,疼得他直冒冷汗。
他攥紧守誓刃,往触须上捅,剑刃扎进触须里,紫火溅在他手上,烧得皮肉滋滋响,可他没松手,反而往深处捅。
触须突然抽搐了一下,力道松了点,楚天秋趁机往后滚,躲开爆炎尊扫过来的另一根触须。
身后的士兵突然喊起来:“楚哥!左边!”
楚天秋扭头,看见爆炎尊的触须往他左边扫过来,他赶紧往前扑,触须擦着他的后背过去,把地上的石头扫得乱飞。
他趴在地上,摸出爆冰箓。
这符总共就没几张,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爆炎尊又冲过来了,触须在身前晃着,像两根准备抽人的鞭子。
楚天秋深吸一口气,把爆冰箓往地上一按。
符纸燃尽时,一股寒气从地面冒出来,顺着爆炎尊的腿往上爬,它的动作慢了点,紫火也暗了些。
楚天秋趁机催出第三道剑影,剑影直刺爆炎尊的眼睛。
这次剑影扎进去时,爆炎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浑身的紫火突然灭了,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砸得地面都在抖。
楚天秋瘫在地上,喘着粗气,手心里全是汗。
他抬头看向江面,剩下的烈火兽没了爆炎尊的指挥,乱作一团,士兵们趁机开枪,火浪又窜了起来。
风裹着焦糊味吹过来,他摸了**口的竹简,凉意在皮肤下蔓延,忽然想起从前挤公交的清晨,阳光晒在脸上的温度。
他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烟,想点上,却发现火石没了。
苦笑了一声,把烟塞回去,慢慢站起来。
甲胄上沾着紫火的灰烬,裤腿被烧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的伤口,还在渗血。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曹辟,他递过来一块布。
楚天秋接过布,擦了擦脸上的灰,看见孩子们在远处,扒着墙根往这边看,眼神里带着担心。
“放心吧,城没破。”曹辟说。
楚天秋点了点头,看向江北的巨坟。
黑烟还在冒,风裹着焦糊味飘过来,他知道,这样的日子还得继续,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
…………
乌鸦从围墙豁口钻进来时,翅膀扫过墙头的野草,带起几点雨珠。
它们绕着操场盘旋两圈,黑亮的羽毛被细雨打湿,贴在身上显得有些沉,最后落在网球场的铁丝网上。
几只鸟歪着脑袋死死盯着网边的人影,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活像大河剧里蹲在戏台子底下,专等看好戏的看客。
网边的吴邵奇没工夫理会这些鸟。
“六十七……六十八……”
他看着屏幕嘴里数着数,嘴角先往上扯出点坏笑,手指顿了顿。
刚点开的私信里,有个头像可爱的女生骂得格外凶,末尾却加了个委屈的表情。
他挑了挑眉,指尖在“添加好友”按钮上按下去,嘴角的笑又深了点,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昨天刷日区推特时,他瞧见“什么样的女孩才最可爱”的话题挂在热搜上,底下全是夸软萌、夸温柔的评论。
他用小号敲了句“胸大的女生最烦,一点都不可爱”,发出去没半小时,私信就炸了锅。
今天特意用大号来加这些骂他的女生,就想看看这些人发现“骂的人是我”时的表情。
反正艾克斯顿学院的账号都带校名后缀,很好认。
“喂,吴邵奇!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赶紧热身!”
粗哑的吼声突然从斜后方传来,压过了细雨落在伞面上的“沙沙”声。
吴邵奇手一抖,手机差点从掌心滑出去。
他赶紧按灭屏幕,往校服内衬的口袋里塞。
抬头望去,体育老师正举着哨子站在另一片网球场的边线处,脸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突突跳。
这位老师本就脾气爆,下雨天没法在室外好好上课,火气更盛了。
“来了来了!”
吴邵奇应了一声,撒腿就往网球场的跑道跑。
雨丝打在脖子上,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跑起来时,运动鞋踩在湿润的塑胶跑道上,发出“噗嗤噗嗤”的轻响。
天阴得发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只有东边的云层边缘透了点微弱的亮光。
看这架势,下午应该能放晴。
跑过铁丝网下的长椅时,他的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
遮阳伞底下的佐娜正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和笔,笔尖在纸上划得飞快,偶尔会顿一下,眉头微蹙,像是在琢磨什么。
她还穿着艾克斯顿的水手服,没有换成运动课规定的蓝色运动服。
吴邵奇心里门儿清。
佐娜这是凭着家里的背景耍特权呢。
艾克斯顿是精英贵族学校,规矩严得很,平时连校服扣子没扣好都会被训。
但佐娜偏敢在下雨天赖在这儿不动,就因为怕运动服沾了雨会湿。
他偷偷瞥了眼佐娜的发型,及肩的短发很顺,发尾微微翘着,唯独右边留了一撮特别长的头发,编了个细辫拖到腰后,跑动时会跟着晃,这发型刚入学时就成了话题,有人说奇怪,有人说好看,佐娜却不管这些,天天都这么扎。
之前在走廊里,他见过佐娜蹲在楼梯口喂流浪猫。
少女平时冷得像冰的脸,对着猫时会软下来,手指轻轻挠猫下巴,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些。
可对人就不一样了,上次有个男生鼓足勇气给她递情书,她连看都没看,直接绕开了。
吴邵奇边跑边想,他上次好像在图书馆看到过佐娜和夏洛克说话。
佐娜还给夏洛克递过一张纸巾,因为夏洛克的书不小心洒了水。
这两人到底啥关系?
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同学!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带着风擦过耳边的感觉。
吴邵奇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一道金色的身影从他身边掠过去。
是姬霖。
她穿着运动服,扎着高马尾,跑动时头发甩起来,像道金色的闪电,姬霖跑步的姿势很标准,手臂摆动的幅度不大,眼睛只盯着前方的跑道,不看周围的人,连溅起来的水花沾到裤脚都没在意。
吴邵奇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佐娜好歹有喜欢的东西,姬霖却像个闷葫芦,除了自己的事,好像什么都不关心。
上次班级聚餐,所有人都在聊天,就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吃完就走了,连句道别都没说。
铁丝网上的乌鸦大概是看腻了,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黑影子掠过教学楼的天台,吴邵奇顺着鸟飞的方向抬头,隐约看到天台的栏杆后缩着个小人影。
是夏洛克。
他又叹口气,夏洛克这家伙最近总爱躲在天台,问他在看什么,也不说。
等会儿跑完热身,把那些加好友的女号发给他好了,说不定能撬开这闷葫芦的嘴,让他别总一个人憋着。
正琢磨着,眼角余光瞥见遮阳伞下的佐娜朝他招了招手。
吴邵奇愣了愣,左右看了看。
操场里跑热身的人不少,但佐娜的目光明显是对着他的。
他放慢脚步,慢慢走过去,手指蹭到头发上的雨珠,有点湿凉。
佐娜先抬眼扫了圈操场,确认姬霖还在远处跑步,才收回目光,看向吴邵奇:
“夏洛克呢?”
她的声音很淡,没有起伏,手里的笔还在纸上轻轻敲着,节奏很缓。
吴邵奇挠了挠头,手指蹭到头发上的雨,有点黏。
他纠结了两秒。
夏洛克特意躲着人,要是说了,会不会被夏洛克骂?
但看佐娜的眼神,冷得像要结冰,不说好像也不行。
他指了指教学楼的天台,声音放轻了点:
“应该在天台上吧,我刚才看到那边有个人影。”
佐娜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笔帽套好,放进校服口袋里,起身时顺手把遮阳伞收了起来。
伞面上的雨珠顺着伞骨往下滴,落在长椅上,留下一圈圈湿痕。
吴邵奇看着她往教学楼走,心里更纳闷了——佐娜怎么这么关心夏洛克?
夏洛克正趴在天台的栏杆上,手指抠着栏杆缝隙里的锈迹,盯着底下的街道发呆。
街道浸在一层薄薄的雾里,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街角的餐馆挂着“味噌拉面”的木质招牌,招牌上的漆掉了一块,露出里面的木头颜色。
餐馆门口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灯笼穗子上沾着雨珠。
旁边的国立图书馆看起来有些旧,窗户玻璃上有一道裂纹,像条细小的蛇。
远处有辆电车慢慢驶过,车轮溅起的水花打在路边的花盆上,花盆里种着的野草晃了晃,有片叶子被打落,飘进了积水里。
他的目光下意识往操场那边转。
姬霖还在跑步,上节课在教室,她不小心把课本掉在了地上,课本散了一地,蹲下去捡时正好看到姬霖从旁边走过。
夏洛克想喊住她,让她帮忙捡一下,可姬霖连看都没看,脚步没停就走过去了。
课本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掉了出来,是小时候他和姬霖一起在公园拍的,照片上的姬霖笑着,手里举着个棉花糖。
她盯着照片看了半天,最后还是自己把课本捡了起来。
同个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可每次看到姬霖,他都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正揉着眉心犯愁,脸上的湿意突然消失了。
头顶多了一把透明的雨伞。
夏洛克抬头,看到佐娜站在他旁边。
她手里的伞柄是透明的,上面有几道细小的划痕,应该用了很久。
佐娜撑伞的时候,手臂稍微弯了一点,伞沿刚好遮住他的头,没有碰到他的头发。
她的头发上沾了点雨珠,发尾微微翘着,眼神还是冷的,但没有平时那么冰。
“一个人躲这儿干嘛?”佐娜先开口,声音比在操场时稍微软了点,可能是因为天台比较安静。
“想事儿。”
夏洛克的目光落在她的黑色长筒袜上,袜子膝盖处有个小小的破洞,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大概是不小心勾到的,以佐娜的性格,肯定不会故意穿破袜子。
“只有没朋友的人,才会有空在这儿想事儿。”
佐娜点了点头,马尾随着动作晃了晃。
夏洛克挑了挑眉,转头看向她:
“总比你天天盯着猫发呆强。你上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我还想让你试试从这儿跳下去的滋味。”
她说这话时,嘴角勾了一下,带着点玩笑的意思,不是真的想让佐娜跳。
佐娜的嘴角也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到处都是监控,你想让我被记过?”
她抬手指了指天台角落的监控摄像头。
夏洛克啧了一声,“不上体育课?”
佐娜平时虽然冷,但也不是会随便缺课的人。
“你不也没换衣服。”
佐娜瞥了眼他的衬衣,衬衣领口的扣子没扣好,露出一点锁骨。
“你该知道,我十年没碰过运动。上次跟我哥去打网球,差点把球拍甩出去。”
夏洛克愣了愣,没想到佐娜会说自己的事。
她移开目光,语气淡了些:
“我也一样。小时候被我**着去学游泳,结果差点淹死,从那以后就再也没碰过运动。”
“那没什么好聊的了。”夏洛克摆了摆手,转身要走——他不想再聊这些,怕又想起以前的事。
“姬霖的事,你打算一直躲着?”
夏洛克的脚步顿住了。
她转过身,风卷着雨丝吹过,头发贴在脸颊上,有点痒。
佐娜的眼睛很亮,像雨后的星星,仿佛要把他心里的想法都看透。
夏洛克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佐娜的眼睛。
回忆像潮水似的涌了上来。
还是这个天台,不过那天不是下雨天,是个黄昏。
晚霞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还带着点粉,像打翻了的颜料盘。
樱花树的花瓣飘下来,落在天台的地板上,铺了薄薄一层。
原主攥着校服的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脸涨得通红,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开口对姬霖说:
“姬霖,你当我女朋友好不好……这样,爷爷就能像重视你一样重视我了……”
姬霖当时正看着远处的晚霞,听到这话,慢慢转过身。
她的头发被夕阳染成了金黄色,像燃着的火。
她皱着眉,嘴唇抿得很紧,眼神里全是厌恶,还有一丝失望,像是没想到原主会说出这种话:
“我还以为你只是懦弱了点,没想到你的心思这么龌龊。”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现在连话都不想跟你这种恶心的人说!”
说完,姬霖转身就走,马尾甩过原主的胳膊,带着点力气。
原主站在原地,看着姬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眼泪才慢慢掉下来,落在地上的樱花花瓣上,把花瓣打湿了。
夏洛克在心里骂了句,那个时候的姬霖,还有懦弱的原主,都该死。
反正原主已经不在了,就剩那个姬霖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楼下的樱花树上。
米修拉推开门,薇薇安的声音先飘过来。
“神父副手有问题。”
她指尖还停在门把上,心里咯噔一下。下午才借着告解见了那位副奇普神父,言行半点毛病没有。
正盘算深夜再去一趟,没想到回家就听见这话。
薇薇安坐在窗边木椅上,抿嘴笑:“我看出不对劲时,你就站在他跟前,三步都不到的距离。”
米修拉走过去,手摸了摸衣角:“我没发现异常。”
“看来是真没察觉。”薇薇安笑意深了些,指尖敲了敲桌子。她清楚妹妹近来的变化,以前对神秘学一窍不通的丫头,突然能识破边民村的时间循环,还懂了些她都没接触过的高端知识。这种落差曾让她别扭,这会儿总算找回当姐姐的感觉。
米修拉盯着姐姐交叠的手:“圣所离咱家三条街,还有房子挡着,你怎么看到里面的人?”
“早跟你说知识就是力量,偏不信。”薇薇安站起身,撩着蓝裙从暗袋里摸出两样东西。一样是铜制伸缩望远镜,表面磨得发亮;另一样是巴掌大的深褐小瓶,看着像小孩玩的假墨水瓶。
“望远镜拉近距离,”她把望远镜递过去,“凡俗工具破了物理挡头,我的灵性就能顺着视线摸过去,看清目标的星灵体的光、以太体的流动、心智体的动静。”
米修拉愣了下,手指碰了碰镜片,没想到神秘学观察还能靠这凡俗玩意儿。
“这又是什么?”她指那小瓶。
薇薇安没答,按了按太阳穴,慢慢拧开瓶塞。屋里忽然凉了些,带着灵界的淡味。
“是灵界生物。”薇薇安声音放轻。
“在哪?”米修拉左右扫视,桌面、墙角、窗台都看了个遍。
薇薇安挑眉:“你没学开灵视?可你说过在荒野见过亡灵。”
“灵视?”米修拉重复一遍,摇头,眼神茫然,“不懂。可能那荒野是‘彼岸’边儿,普通人也能看见亡灵。”
“那超凡语言呢?”薇薇安追问。
米修拉眨眨眼,一脸困惑:“那是什么?”
薇薇安扶着额头叹气,指尖揉了揉额角:“那位女士到底教了你些什么?”
“灵源特性不灭的规矩、聚合的道理,还有扮演的基本法子。”米修拉老实回话。
薇薇安指尖顿住,嘴角抽了抽:“感情你光学了些高阶玩意儿,基础的全没沾边?”她轻哼一声,很快正了神色,“罢了,我借着这契约生物给你讲。开灵视、仪式魔法基础、承载力量的语言,都得从头学。”
她抬手虚虚扫过瓶口上方,指尖像碰到软东西,动作放轻。
“这些学问要学扎实,尤其是那几门语言,没一两年不行。我当年又学又练,还靠人灌输,才小半年入了门。”
“这东西是灵界边上长的弱小玩意儿。”
薇薇安顿了顿。
“只要名称描述准,搞个简单仪式,就能以自己名义召出来。它没别的本事,就能承装契约者一样超自然能力,不能复杂,不能太强,单一、弱度的那种。”
她瞥了眼盯着虚空发呆的米修拉:
“开灵视等天黑透了再教,现在光太亮,灵性散,练不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