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昨夜的竹台倒塌,篝火燃起,神典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虽是辛勤的清晨,但或许是过早了些,窗外的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残留在外的也只是祭典之后的余渣罢了。
萧条的街景让人很难与昨夜的热络相联系,并不由得感叹物是人非。
「呼啊......」
久违地从柔软的床铺上迎接早晨,千和揉揉惺忪的睡眼从床上坐起。
随后,她拉过放在一旁的肩包,从中取出了一套咖色的便装换上。
阳台上,随着风微微摇摆的是昨夜那身用于旅行的皮革服装,风尘仆仆的,已经洗掉了。
虽不知要在此停留多久,但总归是一个安宁的地方,她也想要多多享受这份美好的时光。
「也不知道大哥接下的委托是什么样子,如果能简单结束就好了。」
整理好床铺,千和为木盆接上水,并就此开始了洗漱。
阳光透过窗户透射在房间内,淡淡的光晕为其渲染了一种恬静的气息。
尘埃起舞,偶有人声从外传来......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话说回来,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女孩啊。」
脑海中浮现昨夜的记忆,洗漱完毕的千和便坐在床上发呆。
没有将祭典见证至最后一刻这一点让她实着觉得可惜,她只是在与莫尔一同搬运行李的时候隐约听到了高呼声罢了。
想必是十分热闹的时刻吧。
「......那个眼神,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身穿华美的服饰,脸上确实那副失心的面容,实在是令人想忘记都难。
「究竟是在哪里见过,我记得就在不久之前......」
思绪慢慢由浅入深,一个个模糊的面容在她的心底变得清晰。
「维?不,并不是她。」
首先显现的是对于现在的自己较为微妙的女孩,明明打算在心结完全解开之前避开她的,却又在第一时刻记起了那个孩子。
但是,当时的维仅仅是一只附有警惕心,却又向外新奇未来的白兔。
她的眼神并没有如那个孩子般黯淡无光......女孩的眼神就像是绝望了一样。
「......绝望?」
想到了令人在意的词语,千和抓住这条线索慢慢牵引下去。
绝望,自己应该在那里亲身感受过这种感觉的。
「......我,自己?」
千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对面的梳妆镜上好端端地呈现出她惊愕的面容。
虽然对于那段回忆不愿多想,记忆也有些模糊......但是自己确实有过那样一段时间。
对自己绝望,对人类绝望,对世界绝望。
「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
身体在柔软的床中下陷,先前整理好的床铺也因此再度弄乱。
然而,此时的千和则是一脸疲惫,她揉着脑袋,完全不想动弹。
虽然并没有做任何运动,但光是思考这些事情便已让她疲倦不堪,再想下去绝对会是一些不太好的事。
「千和,起床了吗?早饭已经买好了,如果饿了的话就来客厅。」
「......就来。」
门外传来令人心安的声音,感受好些的千和慢慢地坐起身来。
床铺又如先前那般不堪,但此时的她却以无心情整理了。
就那样乱着吧,事情总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去询问那个女孩就会明白了吧?」
下定了决心,千和一跃而起。
平时挎背的步枪在这套便服身上是如此的不合适,但千和依旧将它戴在了身上。
并不仅仅是习惯所成,这已是如同本能一般的行为了。
只要有它就会安心,而若是放下,则或许会忘记什么吧。
☆
嘴里残留着刚咽下的包子的碎屑,奥古斯懒散地在街道之上走走停停。
偶尔间,他要来一个果贩那边的苹果随意地啃食起来,那心安理得的举动,仿佛他便是这个村庄里的一介村民。
「还真是和平啊,就是没什么好玩的。」
将咬了一半的苹果丢在路边,奥古斯低声嘟嚷道。
起初的新鲜感早已随着祭典的落幕而消散了,此时的村庄在他眼里完全就是一个偏远的毫无趣味可言的村庄。
若是平常,他是死也不会来这样的地方的,奈何他并非小队的队长,无法决定队伍的去向。
「我记得莫尔是不是说过,这是有神护佑的村子啊?」
挠了挠头,奥古斯确实回忆起这一回事来了。
这可能会是个有趣的点,而且昨天那个舞蹈大约也是祭拜神明的吧。
打定主意,奥古斯沿着路越走越远。
「好玩的东西,会不会让我遇见呢。」
悠闲得自说自话间,他横穿过村庄,来到了村子的外围侧。
这里是两座山崖交界之处,阴影遍布,但在某一处却有着一道狭小的光。
这是从边界的缝隙中投入的光芒,而远远望去,甚至会产生“那边通向外面”的错觉。
「呃,走太远大概不太好,而且估计也走不通吧......」
奥古斯记起一次由于自己太过随意而被狠狠训斥一通的悲惨经历。
那是他刚刚入队的时候了,而令人意料不到的,斥责自己的并非莫尔,而是那个腼腆的少女。
「......嘛,算了算了,而且眼前不是还有好东西嘛!」
除了那条若虚若实的小路之外,自己的眼前还有着一个巨大的洞窟。
大约是凿打出来的矿洞吧,洞穴之外甚至还有安置在一边的十字镐。
硬要说的话,地形错杂絮乱的矿洞是更容易迷路的场景,但奥古斯似乎并不担心那个似的。
叼着一个甘草,他优哉游哉地哼着歌晃了进去。
☆
直到亲眼见到洞穴的内部时,奥古斯才发觉这并非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矿洞。
岩壁的两侧架着的火把确保了其的光亮程度,洞穴中并无一丝杂乱,反倒是铺着一条通向深处的红色地毯。
更往前走,冰冷的风从深处呼啸而出,像是某个生物的呼吸一样。
「......这还真是,撞到鬼了呢。」
无声地自言自语着,奥古斯察觉这风声中还夹杂着宛若窃窃私语的话语声。
就像什么精灵俯在耳边低语似的,但这种感觉除了让人毛骨悚然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体验。
愈是向前,低语的辨别程度也越来越清晰。
「外面,究竟,什么,怪物,可怕,骨头大人,安全......」
捕捉到的,支离破碎的词语并不能提供“猜测发生了什么”的素材。
只不过,对于奥古斯这个天性恶劣的家伙,越是奇异,他就越想探知其中隐藏的奥秘。
或许是出于探险者的本能吧,他不在隐藏自己的脚步声,而是大步地向前跑去。
低语声停息了,整个洞穴中唯有他一人的声音回荡。
「什么人,胆敢侵入神明的领地!?」
一声青涩且仅听就察觉底气不足的质问从更深处传来。
显然,这种程度的抵抗并不能压制轻浮男子的好奇心,他的脚步迈地更大了。
「————————」
忽然,岩屑掉落,整个洞穴开始剧烈的震动起来。
那是一种轰鸣的金属之声,在奥古斯的认知中,能与之相比的也仅有开炮一瞬间的轰鸣罢了。
这个洞穴中难道藏了一件巨大兵器吗?不,显然不大可能。
不稳定的地面使得奥古斯的脚步放慢,然而他并没有回头,而是直直地向前走去。
「——呜啊!」
男子的耳朵并没有放过一声夹杂在轰鸣声中的短促的悲鸣。
像是女孩的哭喊似的,而随着这一声叫喊,轰鸣声如退潮时的海水般迅速撤去了。
「......哎呀,哎呀,啊哈哈。」
随着不断深入,奥古斯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在洞穴的最深处,一个年仅十岁的女孩正捂住双耳,屈坐在地面上。
似乎是受到那声巨大轰鸣的惊吓了。
奥古斯发觉自己是见过这个孩子的,就在昨天晚上。
此时的她并没有身穿那般华贵的服装,而是像普通女孩子一样,乌黑的秀发上别着一朵淡淡的小花。
除此之外,她的神色也如普通孩子那般丰富多彩。
会哭,会笑,当然现在脸上更多的是气恼与惊恐......与昨夜那副绝望的面容简直是天差地别。
「哎呀,你不是......昨天晚上那个孩子吗?」
奥古斯率先发出提问。
但女孩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图,她的身子反而随着奥古斯的前行而不断向后挪退。
然而仅数秒,她的身子被巨大的墙壁给挡下了——她无路可退了。
「......为什么要逃啊,我难道像是那种心怀不轨的大叔吗?啊啊,真叫人伤心。」
「......」
在女孩的沉默中,奥古斯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走到了女孩十米左右远的地方。
「能不能告诉我,刚才那个——」
「骨头大人!」
懒散的话语被女孩尖锐的叫喊所打断,与此同时,那种与之前相同的轰鸣声再度响起。
「——还真是,撞到鬼(神)了呢。」
在奥古斯眼中,一只巨大的金属手臂即将铺满他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