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充斥着魔药的异味,各式的药剂散发出余香,在空气中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仿佛要让人感到窒息的怪异感觉。是密闭的空间,在漆红色的书柜上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底下则是堪称丰盛的工作台。在橙色的背景下,水晶烧瓶中的溶液正汩汩地冒着气泡,明明被安置在寻常的地方,但却像是在被火烧一样爆发出了巨量的蒸汽。
有人面对着即将爆发的药剂溶液站在桌前,带着防护性质的工作面具,前方还竖着一块半人高的固定透明屏障:用来蹲下身躲避危险。娇小而没有任何女性气质的身躯穿着一件还算合身的白色大褂,因此依稀可以判别她研究人员的身份。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呀!你可要给我撑过这个阶段......」
女孩走火入魔般地自我念叨着,而若是细听的话,则能发现她在跟着眼前的水晶瓶说话。
炼金药剂学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门碰运气的学科,很多发现都是通过『偶尔』才展现在世人眼前的。研究过程中充斥着大量的不稳定性,有时候还会因为加入的素材相性不符,而产生足以炸毁整个工坊的爆炸。
市面上那些被认可为『安全』的药水,都是通过一位位炼金学者成百上千次的测试在确保下来的。
「请不要爆炸,请不要爆炸......务必!」
女孩祈祷般地双手合十。明明身为炼金术本就是反抗神学的科目,她却做出了与之相悖的举动。
当然,这只是她的『老师』没有告诉过她这些罢了。
「————(咕噜咕噜)」
眼前的药剂发出了不详的咕咕声,不仅如此,药剂的“情绪”也愈发高涨,几乎快要冲破水晶烧瓶爆发出来。
失败了。女孩双手抱着脑袋大叫一声,知晓已经来不及的她随即蹲下身躲到了屏障背后去。
然而仪器破裂的声音却始终没有传来。
「......?」
女孩颤巍巍地站起身,看到的却是静静盛放在容器中的淡绿色溶胶:如梦幻一般的色彩,在工坊白炽色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夺目诱人。
「不会吧!完,完成了?」
颤抖地将完成后的药剂捧在手心观望,透过厚重的防护面具,女孩亮闪闪的眼睛中倒映着的是如同幻境一般的凝绿。
药剂处于胶状与液体之间,这正是完美的作品。
「——(哧哧声)」
「......诶啊?」
周边危险的哧哧声响为女孩兴奋不已的心情泼上一盆冰水。女孩这才发现她由于激动而取下了药剂,却没有关闭整个实验装置:从水晶滴管中落下的橙色液体接触木制的工作台,发出大量带有腐蚀性的危险雾气。雾气消解了架设水晶仪器的架子中的金属成分,整套设施顿时摔落,各式各样的连锁反应也因此发生。
「完、完了。」
这个完善的工坊并不属于女孩,而是她擅自借用老师的设备。如今整个工坊完全乱了套,其损失量绝对比她手中的作品超过太多......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绝如缕,若是再待下去,女孩本身都有可能葬送于此。
被设置在旷野上的工坊或许不会对居民造成影响,但对女孩来说,这一下算是将她的求学之路断送掉了。
「至、至少也要把这个——!」
心意至此,女孩握住盛放着药剂的水晶瓶向着门外跑去。
门被打开了。
「哇啊——!」
撞倒了什么的女孩发出短促的悲鸣,随后是拖长了声音的尖叫:水晶瓶脱手撞上了墙壁而碎裂,其中的未知液体也将忽然的来访者淋了一身。
女孩不仅仅为破碎的药剂而忧虑,更是为眼前的受害者担心。
「老、老师?!!」
「......」
被女孩称作老师的少女抹了一把脸上的绿色水溶胶,那对金色秀发下的海蓝色瞳孔终于能够看清眼下的状况了。她唉地叹息一声,随即将女孩拉至身后,使她避免了被水晶瓶砸中脑袋的惨剧。瓶子撞击地板,碎成数百片。
仅花了一秒钟便已然确认了此处无再用,老师带女孩离开了此处。随即她抬手打响了响指。
——工坊消失了。
正当女孩下意识地揉眼,却发现自己还带着防护性面具而困惑时,老师的声音再她身旁响起。
「我就说为什么工坊那会传来有人入侵的警报......艾丽斯,你做了什么?」
「对、对不起,西琳老师。只是......」
空灵的嗓音过后,艾丽斯胆怯地抬头张望:西琳正用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眼睛微垂正看着自己。
不知西琳是怎么做到的,此时的她们依然身处于居住的林间木屋中。
「我可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去客厅待着......这种液体还真是缠人,我去洗澡,等下再来找你问话,做好觉悟哦。」
「是、是。」
艾丽斯觉得今天的自己口齿都开始不灵晰了。她望着西琳走入浴室,其中传来哗哗作响的水声后,便乖乖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随后,那软绵绵的触感让她感到不安,女孩便索性坐在木板地了。
放低姿态后的世界仿佛扩大了不少,艾丽斯席地而坐,那些熟悉的家具在此刻都仿佛放大了。自己是多么渺小,又是如此地不自量力。
跟随西琳是在许多年前的事了,自己醒来后的第一眼便是西琳的模样,绝美的容貌,有种从童话中冒出来的妖精。而据她所言,自己所居住的村庄发生了火灾,自己即是那唯一一名幸存者。
知晓了这些的艾丽斯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或许是经历火灾的后遗症,她已经记不起来当时发生什么了,即便西琳带她去了现场观看后也没什么好转。艾丽斯于是便跟随着西琳学习,这是属于她的契机,普通的女孩可是得不到跟随『魔女』学习的机会的。
某处的森林中居住着一位魔女,而魔女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城市。这是村庄间流传的故事,而得知西琳便是魔女的原型后,又过去了不少时间。
「唉,我究竟在做些什么呢?」艾丽斯叹气着自言自语。
被称作魔女的西琳必然懂得许多,应当说,艾丽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女孩从魔女给予自己的选择了从属炼金术的『药剂炼成』,同时又通过魔女的藏书和她的口授自主学习着普通的医术。而有时候,西琳也会带着她去其它村落,一是让自己不要远离人类社会,二来是为她提供实践这些技巧的机会。
艾丽斯还记得自己笨手笨脚地给病人带来痛楚时,西琳那无可奈何的苦笑,以及她随后代替自己娴熟地替病人疗伤的模样。
当然也忘不掉病人那拧成一团的脸就是了。
想到这些,艾丽斯欢快地笑了几声,但又因为接下来该做好的『觉悟』而沉下脸来。
无论旁人如何评价,对于艾丽斯而言,西琳是她最好的老师,同时也是如同母亲一般的存在。
然而现如今——
「这样的生活就要结束了......吗?」
西琳所说的“做好觉悟”,艾丽斯除了『退学』之外已经想不出什么更糟的方案了。不过确实如此,毕竟自己可是搞砸了一整个炼金工坊,其中各式仪器和药剂,所贮藏的价值......即便把自己卖掉也赚不回来吧?
倒不如说卖掉能补偿些许就好了。艾丽斯这样想着。
接下来该怎么生活?关于这一点还没有想过,不过姑且要在野外生活一段时间了。如果西琳给自己这个机会的话。
艾丽斯也曾看过野外求生之类的书籍,但即便知晓理论,实践起来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而若是居住安顿下来后,就可以通过知识采摘草药,通过到村庄里售卖而获得维持生活的金钱......
『艾丽斯,替我拿一套衣服过来。』
正当艾丽斯在脑中为接下来的生活描绘着一幅幅画卷时,西琳那有些缥缈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说起来,声音好像怪怪的?不过应该是隔着一扇门的缘故而有些失真吧。
艾丽斯走到了浴室前。
「那个,请问是和原来一样的黑色吗?还是说用浴袍什么的?」问起话来。
西琳在身为一名高深的学者之前同样是一名少女,她对于穿着不是一般的讲究,虽然平时都穿着如同象征般的黑色礼服,但偶尔也会突发兴趣穿上其它自己裁定的衣服。艾丽斯也有一次洗浴中的她拿取衣裳,但却被骂了『怎么可能洗完澡就穿正装!』之类的话。
所以艾丽斯去找寻衣服的时候都会事先问一下。
『......不是我的衣服,是你的。最好是白色的,给我找一套过来。』
不知为何,西琳的声音与语气都有些微妙。
自己的衣裳?这下艾丽斯更加搞不懂了,西琳的身高大约在170公分,但自己却只有可怜的130厘米。两人的衣裳是天差地别的,真不知晓西琳要自己的衣服要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艾丽斯依旧从自己的衣柜中翻出了一套纯白色的服装,站到了浴室门前。
『进来吧。』
明明平时都叫我放在外面的?虽然这么想,但艾丽斯依旧乖乖走了进去。
「......那么,我把衣服放在这边诶诶诶啊?!!」
手一抖,艾丽斯差点把衣服都扔到了地上。
赤果站在浴池中的,是一个与自己身高相近的,矮矮的金发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