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微小波澜或是风暴前兆」

作者:七十七御佐姬 更新时间:2017/10/30 8:04:48 字数:4143

「又是一天正午,同样的时间,同样的我们,迎接来的——却是未知的世界。」

作为女孩话语声的背景乐,轱辘声一如既往地悠悠周转着。

驶入村庄,两人所乘坐的马车便不能如之前在道路上那般肆意妄为了,车夫的动作也不得不拘谨了几分。

莲把缰绳拉得挺直,并以微小的幅度娴熟偏转着,小心翼翼地不让马匹触碰到周边散落的摊位。

「......晕车还没好吗?而且我和你只相处了一天哦。」

除此之外,她还有余力来吐槽身边无病呻吟的女孩。

「不不,这是很正经的自我问答哦!」维甩了甩头,否决着旅伴对自己的鄙夷「这是那个啦,就是到了新村落之类的......呃,感叹?」

「是是......」

不再理会这个神经兮兮的女孩,莲拉动缰绳,使得马车缓缓停于一处较大房屋后的院子内。

骄阳之下,正值村庄的热闹时分。

不绝如缕的吆喝声,村妇之间的闲言碎语,细细碎碎的木轱辘声......不同的声音就像是拼凑起一支曲子的各色音符,身处其中,似乎便能切身体会这个村庄的人文风情。

「呐,我说,那位魔女真的就在这个村子里吗?」

「准确的来说,是住在这个村子的附近。」

随着“哟咻”一声,莲跳下马车,俯下身子,熟练地将马匹拴在了木桩之上。

「因为我不是常来,所以具体情况也不填清楚......但据说魔女会在每天下午两点、背着药匣子在市场露脸,不但会免费替人看诊,还会卖一些治疗简单疾病的草药哦。」

「听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赤脚医生一样。」

「啊啊,确实是的。」

边回应着站在一旁的女孩,莲看了看手腕上系的表带。

「现在距离两点还有一个时辰,我要去办些事,你的话......可以在村子里到处逛逛,或者在这家饭店吃个饭?」指了指眼前的屋子,莲继续补充道「到时候如果找不到市场的话,就可以来马车这边找我,到时候我会在这边停留一会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

面对女孩诚挚的道谢,莲淡笑着挥了挥手致意道。

「只是报答而已啦,而且......我们只是“过客”对吧?」

「噗哈哈哈,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轻笑出声「恩,啊啊,只是过客而已。我从来没见过一个裹得很紧实的车夫呢!」

「够了,衣服之类的我会考虑的!」

注视着赌气的女孩离开之后,此处的活物便仅剩下了维与马匹。

吃着槽内的干草,马匹时不时地抬起头,却发现那个从刚才起一直盯着此处看的女孩从未离开过。

「就这样拴着......难道就不怕被偷走吗?」

盯着呆呆地吃着草的马匹,维有些疑惑地自问道。

周围的店铺也是如此,明明挂着开张的牌子,却无一人看店。维倒是看到有个像是店主的人瘫在店内的躺椅上呼呼大睡。

该说是民风淳朴吗?还是单纯地没有警戒心罢了。

「明明莫尔瑞亚就是另一幅完全不同的样子。」

伸出手摸了摸一脸警惕的马儿的脑袋,维推开这家店铺的后门,从那边走了进去。

「客人,这边是厨房,用餐还请从正门进。」

「啊,对不起对不起。」

连声道着歉,维又从后院绕了一大圈来到了店铺的正门。

挂在饭店顶上的招牌简简单单,仅是在门口所挂旗帜上的写着歪歪扭扭的“饭店”二字罢了。

午时,正值饭店热络时分。

从窗外望去,人头攒动,小二的吆喝声也时不时从内传出。

不仅如此,那农家菜郁郁的菜香像是一只诱人的无形的手,从内伸出,并引诱着路过的旅者与行人。

这是与维之前所抵达过的城市完全不同的风情。

「......打扰了。」

轻声地嘟嚷着,维从柱子后探出身子,怯怯地走进了饭店的正厅。

气氛热络。

铲勺与铁锅碰撞的声音,酒客们大声的话语声等等,构成了一幅农家平凡的午间生活。

没有人因为维的出现而稍作停留,在此,她也只是这家普通的饭店的一位普通的客人。

维一向对于这些嘈杂的环境不太感冒,但出乎意料地,此次她却并没有因此驻足,反倒在进入厅堂后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并像个普通女孩一样与老板聊起了天。

「菜单给你。」

「......谢谢。」

柜台的高度对于维来说有些微妙,脑袋勉强能够看到贴在桌上的菜单,且也只能看见部分的菜名。

不忍心看着这个微妙的女孩继续挣扎,作为老板的妇人便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纸制的宣传菜单递给了她。

菜单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菜名,但维却只是知晓其中数个菜的模样——那些是之前曾在莫尔瑞亚所品尝过的。

「麻烦......就这些好了。」

在熟悉的菜名旁打上了钩,维将这张薄纸递交回了妇人手中。

妇人面带笑意地接过,并以亲切的口吻问道。

「小姑娘是第一次来我们村吗?」

「诶,啊啊......是,呃,跟朋友一起来的,只不过她现在去办一点事。」

察觉妇人眼眸中所蕴含的好奇意味,维意识到自己的外观与举动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便临时改口道。

店主似乎并不在意维话语中的生硬转折,她只是面带笑意地将手中的菜单递到了后厨房,并不经意地随口道。

「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接待各色各样客人的饭店。小姑娘你也只是我其中一位罢了,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秘密......」

「......哈啊。」

面对此言,维姑且应答了一声。

虽然对于妇人模糊的话语不太能释怀,但不论维如何去观察,妇人也只是露着如平常一般的笑脸,招呼着店中的食客而已。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只要找个空位置坐下就好了,待饭菜做完时会有人为你端上来的,然后在吃完后来这边付账。」

「......恩。」

对于妇人像是在教导小孩子似的说话方式,外貌本就不成熟的维也只能尴尬地接下。

转过头扫视厅堂,维却发现方桌的席位已满,唯独靠近偏厅的一张单人小木桌留有一席空位。

是个游离于热络氛围之外的位置,不过女孩向来对于用餐的位置并不在意,她只是走到那个位置做好,边等待着饭菜,边倾听着食客之间的吹嘘罢了。

普通的大众饭桌似乎是倾吐心事与搀科打诨的最佳地点,而仅仅是那样坐着,维便连“隔壁村庄的女儿要嫁过来”这类的信息都能一一得知。

「真是和平啊。」

在细碎的话语声中,拖着腮百无聊赖的维轻声感叹着。

平凡且祥和,身处于这样一个和平的村庄久了,维甚至觉得连那些不好的回忆都似乎能慢慢消融。

只不过,为什么此刻的拜伦却是那样一副样子呢?

表面的宁静下却是反叛与战乱,现在的自己所体会的仅仅是这偌大城市的表层毛皮罢了。

「要我说啊,城市的希望就在于莲大人他们身上了。若是被城市那帮家伙占了这里......我有个在城市的亲戚说,那边的粮食都是按人头分配的,根本吃不饱。。」

就在这时,旁侧食客的话语声中所提到的关键字使得维打起了精神。

在那两人的饭桌上,其中一位健壮的酒肉汉子不屑道。

「说什么为了保护大家安全,结果连粮食都成了问题。我说啊,还不如像我们这样,好歹死的时候还能做个饱死鬼。」

「话是这么说......」

对桌的纤瘦男人微微点着头,接下了汉子的话题。

「......我也支持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像这样的战争持续了两年,结果双方都不讨好......而且在“军师”上任之后,短短两个月就把叛军打压成了这样。要说莲大人他们啊,我看还是悬。」

「呿,要是叛军他们能在给力点就好了。」酒肉汉子低语道。

「那你也去参加叛军不就好了。」

「......」

话题随着沉默而落下帷幕,邻桌的两人似乎交谈不欢,又变成了埋头吃喝的普通模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们绝不会想到,坐在他们旁侧的那个看似十几岁的女孩对此却有着另一番的思绪。

「......莲大人?」

听上去像是反叛军中较为重要,且知名度较高的人物。

与自己同行过一阵的友人也叫莲,而且也是反叛军的一员......难道她就是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吗?

「不不,怎么可能......」

回想起了那个女孩被自己耍弄的情景,维笑着撇了撇头。

怎么说也太年轻了点......而且那个女孩虽然有着令人亲近的特性,但领袖的能力却一点都未体现出来。

就算叛军的心再怎么大,只要他们有着推翻现有政府的统治,就绝不会如此儿戏的把这种重担丢给这样一个孩子。

「可能只是重名而已吧......话说回来,饭菜还没好吗?」

虽然不知距点单后过去了多少时间,但维觉得自己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无名的菜香从四面八方汇聚且混杂着,起初时还有稍许新奇,但处在这种境地久了,倒也生起了一丝厌俗感。

就在维快又一次回到那副懒洋洋的状态,并要趴在桌上的时候,一声如惊雷般的枪响却将她彻底惊醒。

喧闹停歇了,食客们或低声交头接耳,或将头转向了枪响的那方虚空。

「——!」

木门被狠狠摔开的声音将维的视线吸引过去,那个位置是之前维所被禁止入内的后厨方向。

一个蓬头垢面的如同乞丐的家伙从那边匆匆走出,并俯身在店主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又如来时般快步离去了。

「......」

虽然那人将声音压得十分低,但维凭借那优于常人的性能却仍然能从此处依稀辨别出几个单词。

官兵、意料之外,以及......莲。

此时的自己应当已与那个女孩形同陌路,本不该管这事才对。

而且,这些词语连接起来的话,绝对是一个极大麻烦......

只是——

——到时候可以来找我,我会在这边停留一会的。

契约,应该还没有断得那么彻底才对吧。

「......真是,要是惹上麻烦的话,也就只能怪我这种好事的性格了吧。」

轻轻叹了口气,维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稍微出去一趟,我的饭菜麻烦晚点再上吧。」

「诶......恩。」

也不知此时的店主是何表情,维便背着门朝外走去。

或许是那声枪响将路上的行人吸引或驱散了,原本热络的气氛一扫而空,只剩下狼藉不堪的摊位余物与依稀几个路人。

向路人问清方向,几步小跑,女孩挤入了前方密密的人墙之中。

摩肩接踵的一段路程,维勉强将前人的身体推开,并借助自己的身体优势顺利地窜到人群中央。

「终于抓到你了,反叛军的领袖——莲大人。」

「——!?」

堪堪挤出人群,正想歇息片刻的维却被厉声的话语打乱了思绪。

人群的中央对峙着两批人,一方是有着统一制服、持械的军队,而另一方面则是被枪口指着的寥寥三人。

孰强孰弱一看便知,而说来奇妙,强势那方的官兵的领袖,维倒也曾见过。

那个在乡村道路口设卡,并差点抓住莲的那个中年男人。

「......有点看不清啊。」

弱势方中的一人被其同伴遮住了身影,维也只能看到那两人的背影罢了。依稀能辨认出是一个纤细的轮廓,想必就是所谓的莲大人了。

契约并非是与反叛军结下的,而且维也并没有兴趣干涉这种人类间的斗争。

再看看吧。

「那个人说的是莲没错......」维四处寻找着那个女孩的身影却一无所获「莲,还是莲大人?还是说——」

心中思绪万分。

虽然有些戏剧化,但如今的状况也令维不得不将“莲”与“莲大人”联系起来,又或者说——

莲就是所谓的莲大人。

「要是如此的话,反叛军完了。」维轻声嘟嚷着。

虽然有些对不起莲,但她确实没有所谓领袖的才能。

「......要真是她的话,嘛,到时候就再出手好了。」

暗自下定决心,维慢慢地挤着人群朝侧面绕去——为了能够看到“莲大人”的真面目。

「啊,对不起。」

在艰难地转移中,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某人手掌的维下意识道歉道。

而在下一刻,她的手被拨开,那人轻轻推开前方的人墙向中心走去。

「......」

黑色的制服,黑色的礼帽,而从那纤细的背影则能够辨认出这是一位女子。

女子的双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手中握着一根手杖,但更引起维注意的,则是那礼帽之下,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一头金发。

仿佛身侧有着无形的气场,人群随着女子的前行自然而然地移开,而不知何时,维的周边已经因此出现了一块较大的空地。

随后——

「在我的地盘上做什么呢,这里,军队可是禁止入内的哦。」

女子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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