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的时光似乎无法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留下些许痕迹,废墟依旧是废墟,不会有前来复兴的人,仅有偶尔游荡而过的傀儡发出嘶哑的吼声。
树叶凋落后又长出新芽,随即翠绿的枝叶铺遍了整个树梢,继而退落;女孩迎着晨曦离开,在日落时分带着莫名其妙的器具归来。再没有外人掺和的情况下,这一方世界周而复始,重复着昨日同样的光色。
银发的女孩坐在树梢,她无神地望着周边的绿荫,又看向地平线另一头的荒芜。思索了许久之后,她依然什么都没想出来,什么都没有做,就这样呆呆地做着,虚度着自己的光阴。
一百五十天的流浪生活,前一百天时她还会自娱自乐,亦或者是给自己找些事做。但最近的女孩一直都是这副样子,没有目标的生活比先前被困于地底的时光还要来得无聊,那时的她还会想着自力更生,但现在,无需考虑衣食住行的她已经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哈啊......真是堕落呢。」
吐出一口气,女孩:维·克伊希算是为自己颓废的一天做下总结。
从高高的树梢上落下,平稳地在被当做临时住屋的建筑废墟上落脚,维转头看向了自己这些时日的杰作——每每回望这些,她才能欺骗自己确实做了一些事,以确保那沉溺于平静的安心感。
维将自己的小屋建设在一栋高高的住宅废墟处:那仿佛是被什么从屋顶往下切成两瓣,这片废墟有很大一部分都暴露在空气中,但也有不小的区域有着天然的遮雨棚。除此之外,维将其作为基地的另一个重大原因就是——树。
『绿』是这片荒芜中罕见的颜色,生命的颜色。一颗树苗从这栋建筑的底层向上生长,突破了阻挡光芒的石板地面,穿过二层,最后在三层展开了自己茂盛的树冠。维喜欢生机,尤其是在这种见不到一人的废土之上,她钟爱着这颗茁壮生长的植物。
「不过啊,总是看着这棵树,说实话,哎哎......」
是的,先前的维还会为这种生气所鼓舞。她曾经想方设法地从废墟中带回些什么,为了让自己的小屋变得宜人而舒适。
但现在——
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旗帜:红为底色,金色丝线修饰着四边,纯白的命运独角兽高悬双蹄嘶吼。是维在苏醒时所找到的萨维尼亚的旗帜,现在被挂在粗糙的墙壁上,用做装饰。像这样的装饰品还有许多,像是原本肮脏,但经过炼金术清洗后的残破羊毛毯、缺了一条桌腿,用变扭的手法强行补好的书桌、以藤蔓和硬实木板为原材料的自制秋千。
维曾以这种物件装饰着自己的小屋,而它们却确实不辜负女孩的期望。维曾经为自己的小屋愈加宜人而开心过。
是的,曾经。如今既然小屋的主人都没了精神,那么这些死物也就没有生机一说了。
「——(咕唧)」
「什么啊,是扎维德呀。」
树底下传来啥呀的难听声音,维向下望去,一只曾经见过的金属怪物正在树下晃晃悠悠。这些全身有金属残片组成的未知生命体,维曾听来到废土边缘探索的冒险者们如此称呼——『傀儡』。
然而傀儡着实不是个好名字,因而维擅自又为他们取了人的名字,但最终所能记住的,也就只有脚底这只肩膀上插着一把暗红长刀的小家伙了。刀刃上的红是血迹褪去后的痕迹,但维并不打算深究这只小家伙究竟做了什么,毕竟她对于现在的人类也没什么好感。
不,没有好感是假的。
人形与人类之间在冥冥中有着斩不断的联系,身为一员的维也无从逃脱,她虽在逃避,但不可能在此终老。维终究会抛却此处走出废土,与他们产生联系。维所讨厌的,是前不久偶遇到的人类,那群鲁莽的家伙见到维后就叫嚣着『傀儡魔女』,然后射击——粗鲁的暴行让维对他们留下了十分负面的印象。
「什么傀儡魔女啊!」望着呆呆而有礼貌(?)的扎维德,维回忆起了那个片段而皱起了眉。
虽然女孩在五个月的时间里和附近的傀儡都打好了关系,并以上位的姿态让它们尽量避开这里不要打扰自己休息。但所做的也仅限于此了,维并没有命令傀儡们去做什么是,也没有为它们做过什么事,硬要说的话,算是相安无事的邻里关系。
——而且,还有那个家伙在这儿不是吗?
扎维德发出无意义的嘶吼摇摇晃晃离开了,倒不如说它们的行为根本无律可循。维一边挥手向它道别,心中则有想到了此处的另一种生物。
若是扎维德它们是普通的类人型傀儡,那么另一种则是模仿着动物兽型傀儡:它们的动作更为迅速,思维也比人型更有考虑一些,懂得呼朋引伴,懂得集群袭击。虽然它们也曾找过维的麻烦,但被收拾了一顿之后就安分了许多,毕竟是只服从本能的生物,维也懂得如何驱使。
只不过,这片区域却还有着另一只......
「————!!(轰隆)」
说曹操曹操到,维所端坐的树枝倏地断裂开来,她稳稳落在地面,望见了失去平衡摔在地上的扎维德。
荒芜的地面就此裂开,就像是被切出了地床一般,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从中显现。咆哮声从深渊之中传出,光是发出的音浪就足以将百米之内的建筑吹散震乱:维的小屋没有遭殃是因为做了防御措施。
接着,巨大的身躯从裂谷下显现,现实附着利爪的四肢搭在了地表边缘,随后整个身躯一股脑的钻出——外形酷似蜥蜴,四肢着地,一条长长的尾巴从身后拖出。然而这只怪物却比蜥蜴要大上万倍,头部有着坚固的厚实装甲,隆起的脊背上生有数大块扭曲棘刺,尾巴上是平滑的金属甲壳,虽然没有展现出攻击性,但甩动起来的力量却足以击碎任何阻挡在前的事物。
毫无以为是此处的王者,即便是维也不敢轻易招惹它——加雷尔,维为它取了这个名字。
加雷尔本是于地底之下行动的生物,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这并不是说它生性懒惰,而是地表之上并没有让他提的起劲的东西。
有人来了。
并非是有人类来到这里,而是加雷尔“嗅到”了人类的踪迹。他们以机械驱动的车辆在荒土上行驶,而传出的震动则会惊醒地底的怪物。不知为何,加雷尔对于“人类”有着莫名的热衷,而且在只有人类到来时,它才会像现在这样破土而出。
巨兽就像是镇守此处的保护神,正是它的存在才让此处免于人类频繁的侵扰。维确实是想要谢谢它的,直到某一天它破土而出时撞在了附近的墙壁,让维的小屋差点倒塌。
「又有可怜虫来了啊......真是不知死活。」
望着远去的巨兽,维笑着说道。
无论是加雷尔的冲撞还是拍击,亦或是长尾的甩动,都能轻而易举地破坏对方的车辆,更不用提它的神出鬼没,以及坚不可摧的甲胄。人类对上它绝会惨败而归,并依照承受下第一击的惨烈程度确定他们能否生还。
只不过——
「唉唉,又有事要做了呀。」维舒展了一下身体。
维不想要这片区域出现过多的死者,虽然本人觉得死太多人会给自己招致祸患,但说不定是女孩内心的善性所驱动的。在加雷尔摧残人类之际,维总会在暗处默默地帮忙,也曾救过几个负伤而无法行动的冒险家。
现在想来,或许正是她的善行才让傀儡魔女的名号传到了人类之间——他们将加雷尔当做魔女的宠物了,魔女以此作为禁止他们向前的警告。
虽然维本身确实想要收复加雷尔啦......只是还做不到而已。
「嘛,正因为太闲了,所以才会给自己找些事做。」
「所以,首先是——」维望向被加雷尔破坏地乱七八糟的自己的“庭院”。
或许维对人类还没有达到加雷尔那般的热衷,她打算先休整一下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