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转,好似要将整个世界都颠倒过来那般。
记忆的碎片丛残破的书页之中不断被汲取,一个个动态的场景逐渐拼凑,最后再度转变为了此番纯白之境。
仅属于维的世界,通过『过去』的奥妙密门。
「......唔,还真的又回到这里来了。」
周边是如同糕糖一般的透明人影,如同机械一般行走着,发出窸窣却又无法听懂的杂音。
维的猜测是正确的,印有炼金术的纸页,她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自己这本奇妙的古书。当然在旧世代确实有着其它的书籍,不过罕有纸张能够在这动荡的世界中保留无十年之久。
不是成了碎片,就已经被时间冲淡,字迹无法辨清。
扫视一周,维发现自己还留有此处的记忆。不过这不是说她记起了什么,而是单纯地在上一次回溯中见过。
所在之处是那条蜿蜒向上的山道中端,往下看的话,还能望见上一次所经过的小镇。
「不过这一次好像就没有『契机』了。」
上一次的女孩并未出现。
维等候无果,终是决定沿着山道向前。
山道中端,再往前走一阵便是富人区的屋子,那边的虚影要比普通的房屋更高。而最顶端,则是有着实形的巨大城堡。
瞧见那座古朴的建筑物,维便知晓那是自己此行的目标——过去的自己对那里的印象很深。
「......还真是长诶。」
虽然已身处在山道中端,不过预计还要走上不少时间。
维一步步地往上走着,虽然人形之躯不会感到疲倦,但也没理由奔跑着前行。
就在这样一边望着风景,一边悠悠踱步的过程中。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要去一个很好的地方,没关系的,姐姐会陪你一起去......那里不会有人欺负你。』
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维反射性地朝那望去,声音的源头却是在富人区的一辆马车旁。
两个身影正在进行着对话,但还未看清容貌,她们便携手上了马车。
「......熟悉的感觉。」
抿了抿嘴,维迈开腿,小跑着接近了那辆再度进发的马车。
由于是陡坡,马车的速度不快,维便能以这样的速度恰好追到,同时能够听见里面的对话。
「诶呃......我打赌当时的我绝对不是这样才听见的对话!」
如果可能的话,维还真想自己也钻进后厢里蹭一趟顺风车。只不过她碰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东西,只得作罢。
结果就这样一边跑,一边还要听车厢内的对话。虽然应该是没人看见的,但还是觉得莫名羞耻。
『欢迎你们,恩,这下子人都齐了呢。』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你的姐姐没有告诉过你吗?总得来说,我们是被城主大人选中了,我们是实验的人选。』
『实验......人选?』
『不要欺负我妹妹。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清楚呢,这种态度,和你的年纪还真不相配。』
『呃,虽然是这种身高,但实际上我已经15岁了,应该是要比你们更大一些......』
『噗哈哈哈哈~15岁的小不点。不过也是啦,这么小的孩子也想轻生的话,这个社会估计也完蛋啰~』
『喂!别拿人家的短处取笑啊,我又不是自愿这么矮的!而且———』
『好啦好啦,关于这件事我会向我妹妹说明,能先说说缩在那边的孩子吗?眼睛怪吓人的诶。』
『啊,恩,那趁现在,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吧......』
维就这样追着马车,一路从中部追赶到了山道的尽头,也就是城堡的大门口。
在那边,维见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先前记忆中的银发少女,以及站在她身旁的没有容貌的男人。
站在门前,是在迎接这辆马车的到来。
「......咦?」
维忽然发现银发少女的腰间多了什么。
那是自己最为熟悉的暗红色挂带,从左肩膀横跨过胸间,最后在腰右侧形成闭合的环。
一本暗红色的大书被系在那里,银白的的金属扣环从封页垂落,一摇一晃着。
「而且个子好像也变高了不少......果然不是连起来的记忆呀。」
看来那条山道只是凑巧,只是两张书页的记忆起始点都在那里罢了。
城堡封闭的大门缓缓开启,两人一先一后走入,随后车轱辘也再度启始着向前。
维跟在身后走着,心里想得却是车辆内少女们的交谈。
说实话,维对于自己成为人形之间的记忆并不清楚......
「......轻生?」
还在思索着,却发觉大门即将关上,维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结果就像是幽灵一样穿过去了。
「啊......哈哈......」
好像是会这样来着。
马车沿着城堡的石板路缓缓向前,最终在进入庭院后,马儿打了个响鼻,算是停歇。
从车厢上鱼贯走下四个女孩,她们或是对此感到迷茫,或是对此漠不关心,或是对此兴致盎然,或是对此认真以待......
「维,接下来的几年内要和她们好好相处哦。」
男人蹲下身,将双手轻柔地搭在了银发女孩的肩旁。
女孩虽然下意识地颤了一下,但随即也稳下心来,望向四个年纪相仿的少女。
女孩不知道她们的来意,她只从父亲那得知了这件事的皮毛。
「......我是,维。你们好......」
面对从未见过的同龄人,女孩怯怯地伸出手去。
她的手掌被一双手温和地握住,是那个较大些的女孩,她的肌肤相对其它人来说要更为苍白,性格上却是比所有人都要开朗。
是她在车厢上善意地为三人解答,也是她第一个走上前,握住了女孩的手掌。
「我的名字是莫奈·知叶。年纪应该是比你大上几岁,所以可以将我当做姐姐来依靠喔。」
「......接下来的日子,作为家人,也请你多多指教啦。」
莫奈过头的热情让银发女孩有些吃不消,但她也能感受到眼前少女的善意,因而回握住了她的手掌。
同时,莫奈的言语中——
「「......家人。」」
几乎是同时,维与银发女孩的口中吐露出了这个词。
仿佛是有着某种联系,两人在此刻都展露出微笑。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妙的词语了。
「请多指教。」
■■■
夜晚的凉风吹开微闭的帘帐,窗外的异光便得以渗入,投射在了酣睡中的少女的脸庞。
千和被这两个所扰,她抿了抿唇,顶着那乱糟糟的发型爬起身。
「究竟是怎么回事......」
揉了揉惺忪睡眼,千和确实望见了外面的异样,但更吸引她注意的,是靠在窗台上的少女。
窗户大开,女孩以肩膀倚靠着窗沿,夜风将她的头发撩起,红月的光染上了那抹银白,使之诱惑而动人。
维似乎陷入了轻眠,她的双眼闭合着,然而睫毛微微地颤动,呢喃声渐微,仿佛是沉浸在梦乡。
「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睡着?」
千和轻轻靠过去。
本是打算让她跟着自己同个房间睡的,结果她的床铺整整齐齐,完全没有碰过。
难道说,她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睡着的吗?
千和心底闪过一丝同情,她轻轻地伸手,试图触碰。
「......啊。」
就像是破坏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维的身子朝外斜去,接着整个人掉了下去。
「哇啊?!」
千和赶忙将身子伸出窗外,勉强抱住了维的腰肢。
「呃......还没醒?心到底是有多大啊......不过刚刚好,趁现在——」
「趁现在干嘛?还有我为什么会这样挂在外面?」
「呃呃!」
「愣住干嘛!赶快把我拖回去!」
就这样,连忙将维拽回房间的千和,老老实实地向一脸不满的女孩道歉着。
话说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这种状况已经是第二次了吧!
「所以,你刚才要做什么?」
「......只是看你靠在窗边,觉得很危险。」
「结果是你把我碰下去了吧。」
「对不起。」
见女孩一脸嫌弃,本就没什么借口反驳的千和显得更弱气了。
她思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化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对、对了!今天居然是红月呢!这是很稀有的景象哦,我们还真是幸运!」
「岔开话题有够明显的......不过确实是这样,我之前也没见过这样的月亮。」
虽然还是被鄙视了一下下,不过效果还算显著,维确实将视线投向了外边的圆月。
千和微微倚身,能够看见维那银色瞳孔中,对于红月的好奇,以及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情感。
像是在怀念,又像是在遗憾。
「你没有见过吗?人形的话,应该能活很久吧?」
就如纳西卡尔的人形——『姬』,自己虽未亲眼见过,但据说她已经活了将近大半个世纪了。
超过人类普遍寿命将近两倍有余。
「应该是吧。」
「听叔叔他们说,在五十年前也曾出现过这种景象哦?」
「叔叔?」
「呃,其实是我养父母啦。我跟大哥,也就是莫尔,我是被大哥一家收养的孩子。不过在他们患病去世之后,我就跟着大哥离了家。」
「......抱歉。」
「没事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千和不拘地笑了笑,靠在墙边,望着那半个世纪才得以一见的红色月亮。
先前听说的时候还曾向往过,不过现在看到,除了赞叹之外,倒也没了别的情感。
「......!」
毫无征兆地,千和感到心口一阵纠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心脏,但当她试图追查时,痛楚就又消失不见了。
「不过这全满的红月,还真是漂亮呢......你怎么了?」
「......不,没事,好像是旧病稍稍发作了一下。」
见维一脸担忧,千和擦去额头的虚汗,笑了一下。
为了掩饰那份苦闷,千和再度望向天空。
那轮红月。不可思议的是,先前的缥缈向往消失的无影无踪,所剩下的......
「有种不好的预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