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呐希斯纳,脚下的傀儡,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它们和人类有什么区别?」
偏远城区的高楼的屋顶,在如同烟囱般的三角状支柱上,艾尔莱茵望着底下如同蝼蚁的生物,嬉笑着。
他身旁是呈站立姿态的希斯纳,在这块寸步之地,也不知希斯纳是如何站住的。
「至少我不希望每天见到的是这种鬼玩意。」
「哼恩,说的也是,我也不希望这座城市被这种玩意占领。」
艾尔莱茵努了努嘴。
他从底下的怪物群上收回视线,随即又投向远方——那巨兽横跨整个莫尔瑞亚、以那无坚不摧的巨螯扫清一切障碍的模样。
「话说回来,真不知道所谓的『兵器』居然是这种东西呢。」
「巨兽傀儡吗?」
「嗯嗯,这个说法好,就这样叫吧。」
不过啊。他又如是说道。
艾尔莱茵笑了笑,做出一个摄像的手势,将巨兽罩在其中。
「......这种怪物,可是纳西卡尔做出来的家伙哦~」
「那封信?」
「对,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但既然『那边』知道它的存在,那就绝对与他们有关系。」
「换句话说,即便我们度过了眼前的难关,接下来还要对付『那边』的人......哈哈哈哈,我甚至觉得这是他给我的考验呢,看我有没有资格成为这里的城主。」
又是一步,巨兽那庞大身躯所造成的地面的震动。
坐姿本就不标准的艾尔莱茵差点从斜坡滑下去,身后的希斯纳精准而无误地抓住了他。
「这里可不算安全。」
「呀呀~抱歉抱歉,恩,接着先前的话吧。」
艾尔莱茵脸上的笑意在一瞬间收敛,仿佛先前的笑容是假装那般。
他抬头望向自己的人形,希斯纳也以那对黄金瞳回视。
「我们要走的路,前面可是这块陆地上最大的山脉阻挡着哦。」
「不是我说,如果我们在这里停下,至少还能有一个平静的生活。」
「......」
「所以你意下如何?究竟是放弃荒谬的复仇,还是跟我一起朝着这条复仇之路走下去?」
说着说着,艾尔莱茵自己反倒是噗嗤地笑了出来。
复仇之路什么的,借由自己的嘴巴说出来,感觉实在是太怪了。
「我会在你身旁。」
「......哼哼,这样啊。呀~说实话,希斯纳居然向我告白什么......对不起,我就是喜欢呈口舌之快的人啦,所以请把我放下来。」
在被抓着衣领悬在半空的艾尔莱茵感受到屁股再度触及到底下坚实的铁块后,他这才呼地松了一口气。
还真是害羞呢,希斯纳。
虽然心里这样想,但碍于自己的人身安全,艾尔莱茵还是没有将这些表现在脸上。
「它停下了。」
「......?」
远方的巨兽突然停止了移动,大致判断,是停在了城主府的面前。
随后它高高地抬起了那对巨大的螯钳。
砸落。
抬起,
砸落。
......
仿佛是对着城主府有着深入骨髓的执念,巨兽一次一次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破坏的行为。
将内心奔腾的黑暗倾泻而出,憎恨、厌恶、痛苦、咆哮......巨兽将内心的疯狂化为手上的重锤,摧毁。
无论是那黑铁制成的围栏、是那点缀精致的绿色迷宫、还是那豪奢至极的巨大宅邸。
仅在第一次的攻击时就化作了灰飞。
『————————————!』
然而攻击依旧持续着,地面不挡那怪力而低矮了数截,岩块碎裂,砂石飞散。
或许是破坏了什么,连环的爆炸在附近吐出火光,熊熊的火焰瞬间蔓延至附近的宅邸,为整座城市更添了一份绝望的美感。
『———————————!』
又一次的咆哮,但在这震耳欲聋的怒吼中,却带上了一丝的迷惘与苍凉的悲伤。
明明有着无法阻挡的破坏力量,明明只要继续前行就可以摧毁整座城池。
巨兽停下了,不知为何停止了动作,仿佛时间倒转一般。巨兽没了动静,唯有附近的大火在桀桀地燃烧着。
「哼恩,还真是有趣。」
将别在胸前口袋的笔取下,艾尔莱茵开始记录起有关巨兽的信息来。
这是需要反馈的报告书,代替死去的倒霉男爵,艾尔莱茵要替他将这份报告反馈给主子。
投诚的礼物,换句话说就是愿意归顺的意图。至少,在城市易主之后,无论是城市还是艾尔莱茵,都需要一段休养生息的时光。
「这种记录也要做么。」
「恩?当然了,数据当然越多越好,我还要看看哪里能够造假的~」
艾尔莱茵颔首说道。他装模作样地转了一下笔,结果人差点因为接飞出的笔而掉下去。
「坏习惯。」
再度扯住艾尔莱茵的衣领,希斯纳如是说道。
「是啊,坏习惯。」
艾尔莱茵笑着回应。
「我生来就非得是这副模样,不做样子的话,就活不下来了。」
由命运定下的性格。
艾尔莱茵只能将一切都当做一场游戏,这样子,他才能说服自己还有『赢』的可能。
「你也是时候该动身了哦,哈维亚他们可能已经忙不过来了。」
「恩,我知道。」
「还有,先把我带下去吧。」
坐在高高的如同烟囱般的三角状柱上,艾尔莱茵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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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的锁链从废墟之中飞射而出,这根经维手而掷出的锁链切人心意,它牢牢地攀固在巨兽的其中一足,好让它的主人能够攀登而上。
从巨兽停止动作过去了十分钟左右,这段时间内,维也是终于找到出路,顺利来到了巨兽身旁。
「......呃,本以为要打上一架的,都做好挨揍的准备了。」
用脚踢了踢这堆金属块,显然是没了动静。
「唉,虽说突然不动了确实很好,但总感觉怪怪的......」
莫名其妙地从那个废弃基地里苏醒,追着自己老长一路,导致自己被顶飞,在大雨里躺了半个时辰......
脑中回忆起关于这只巨兽的记忆,尽是些倒霉的记忆。说实话维也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但是。
「我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替人背锅!不过......要真是我的错,我该怎么办啊。」
这片荒唐的景象,随处可见的惨叫,噬人的怪物。
维知道傀儡生性残暴,知道它们对于人类有着极强的厌恶感,也亲眼见过它们杀人的景象。
这在废土上是习以为常的景象,人杀傀儡,傀儡也会杀人。
但是放到现在却是不同了。
如果说是自己放出了巨兽,从而导致傀儡浪潮,使得城墙被攻破的话......
维不愿承担这份过重的责任,也无法承担得起。
——所以要弄清楚,导致了这场灾难的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对于城主府的执念,先前所见到的杀人现场,种种原因......
维认为这些在某个方面是有联系的,因此她才会站在这里,给予自己一个清白。
「......呼,虽然没有尝试过,不过就在这里试一下。」
握在手中的,是先前从那个如同坟墓般的基地中取出的戒指。躺在巨兽面前的骸骨的戒指,内侧刻有“古兰&萤”的爱情之戒。
这枚戒指应当与巨兽有关,维的直觉如此。
因此,她所要做的就十分简单了。
「回溯......开始。」
眼前的戒指有着与巨兽如出一辙的魔力气息。
它所属于巨兽,或者说是巨兽原来的模样?
维要做的,是对这枚戒指进行『回溯』。
属于自己的术式,若对于『书页』能够使用的话,那对这身为关键道具的戒指也没理由不能进行才对。
尽可能地靠近核心,借助自己身材的优势钻进了那金属的囚笼之中。
「唔......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望了一眼远景,在金属的铁牢之中,仿佛身处囚室。
维以吐气调整情绪,随后将握有戒指的手贴在了那巨大的深蓝色核心上。
魔力流经手臂,传过戒指,并缓缓地汇入了核心之中。
「好烫!」
手掌忽然传来了炙热的触感,如同手捧火焰一般,灼热之意欲图将侵扰净土的怪物驱逐出去。
对于『回溯』的排斥,这是想当然的,没有人愿意自己的记忆没人窥探。
「......第二次。」
受到驱赶的维被中断了过程,但她再度吐气,继续尝试。
这一次的她降低了魔力的输出量,以此对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然而灼热之火依旧表示了抗拒。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该说是固执好呢,还是女孩太过于天真了。
徒劳的尝试继续到了第七次,而仿佛是维的坚持创造了奇迹,亦或是其它些什么......
维的视界开始旋转颠倒,熟悉而陌生的眩晕感随之传来,继而,世界重构。
「呜......」
眼前的一切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身旁切实的灼烧感贴近了肌肤。
「这是,什么?」
——世界是红色的。
无论什么都在燃烧,仿佛是愤怒的实质化身,在巨兽的世界中,一切都是那么地凶芒毕露。
光是行走都会受到阻碍,灼痛之意化作精神的苦痛。从未承受过的剧痛使得维心生退意。
但是不能后退,退缩的话,下一次的机会又该是何年马月了。
「......?!」
承受着火焰灼烧的女孩咬牙前进着,这个世界与她所见的城市并不一般,但也有着相似之处。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什么。
那是在这片红色世界中,唯一的另一种颜色——纯白。
纯白色的光点是如此的显眼,仿佛是在召唤着谁一般,维拖着疲惫的身躯朝那边靠近。
越过了更为赤红的火焰,突破了深红色的燃烧屏障......
「......呜,这是......?」
推开了白色的门,维所看到的——
——仿佛将一切憎恶隔绝于门外的,纯白色的病房。
疲惫不已的女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