盾牌在金属风暴的持续轰击下发出最后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轰然炸裂!无数锐利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切割在残破的装甲和暴露的生物组织上!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最后残存的知觉,视野被飞溅的金属和鲜血染红!
但我的左臂——那截由意志和熔融装甲强行扭曲而成的、闪烁着不稳定暗红光芒的枪管——依旧死死地、纹丝不动地,指向风暴中心!
指向那双冰冷的、漠然的幽蓝眼眸深处,那一点属于小萤的、即将被彻底吞噬的微光!
没有能量读数。没有系统提示。没有“炎魔”的低语。
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和心口那片被记忆灰烬填满的、冰冷刺骨的空洞。
代价已付。薪柴燃尽。
现在,是扣动扳机的时刻。
用这具残躯里最后的东西——构成“烬”这个存在最底层的、最原始的生物基质,以及……那些支撑我爬出垃圾山、熔穿地狱之门、走到她面前的……所有记忆的灰烬!
意念,如同投入虚空之渊的石子。
不是命令,不是祈求,而是一种……献祭。
将“我”的存在本身,作为最后的弹药,填入这由执念铸成的枪膛!
嗡——!!!
覆盖左臂的漆黑装甲猛地向内塌缩、绷紧!那截暗红色的枪管瞬间变得滚烫、赤红、透明!仿佛内部有即将喷发的熔岩!构成枪管的装甲物质发出濒临解体的尖啸,无数细密的裂纹瞬间爬满表面!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抽离碾碎的剧痛,并非来自肉体,而是源自存在本身被撕裂的终极痛苦!视野瞬间被纯粹的白光吞噬!意识如同坠入无底冰渊,无数画面、声音、触感、气味……那些构成“烬”的一切,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火焰,瞬间冻结、粉碎、化为最原始的、冰冷的尘埃!
母亲的摇篮曲?消散。
垃圾山的腐臭?消散。
战友的血?消散。
小萤缝补衣服时哼唱的小调?消散。
冬夜压缩器壳里她冻得通红的小手?消散。
那把锈迹斑斑的老式手枪冰冷的触感?消散。
她的名字?她的……名字……
小……萤……
最后的锚点,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虚无的狂风中疯狂摇曳,即将熄灭!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冰冷、纯粹、永恒的“无”之前!
就在那构成“烬”的一切存在即将彻底湮灭、转化为纯粹毁灭能量的瞬间!
那一点属于“小萤”的微光,在幽蓝的冰冷星云深处,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属于“人”的、饱含痛苦与无尽眷恋的——光芒!
她的身体,被“先驱者”意志占据的躯壳,猛地向前一倾!
不是攻击!
是……拥抱!
向着那截燃烧着“烬”最后存在的、毁灭的枪口!
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绝,撞向那最后的救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冰冷的幽蓝星云与燃烧的暗红枪口。
漠然的神性意志与绝望的人性微光。
毁灭的洪流与……拥抱死亡的救赎。
撞上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刺目的能量洪流。
只有一声……轻微到近乎虚幻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
“啵。”
枪口处,那凝聚了“烬”全部存在、全部记忆灰烬的最后一点暗红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水泡,无声地湮灭了。
同时湮灭的,还有那点属于“小萤”的、最后的微光。
时间恢复了流动。
悬浮在破碎风暴中心的纤细身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覆盖全身、流淌着冰冷星辉的暗蓝纹路,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如同烧尽的电路板,变得灰败、死寂。那双如同凝固星河的幽蓝眼眸中,亿万星辰瞬间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毫无生气的黑暗。
环绕她旋转的金属风暴失去了支撑,如同失去磁力的铁屑,哗啦啦地坠落,砸在扭曲的金属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杂乱的声响。
她悬浮的身体失去了力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从半空中直直地坠落。
噗通。
轻盈地,砸在冰冷、布满金属碎片的平台上。一动不动。
覆盖她全身的暗蓝纹路,如同干涸的河床,迅速褪色、剥落,露出底下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那些刺入身体的管线,无力地垂落、断开。
整个狂暴的空间风暴,如同被抽走了核心,瞬间平息。肆虐的幽蓝电弧无声消散。扭曲的金属结构停止了呻吟,定格在破碎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旋转的红灯如同凝固的血珠。
死寂。
绝对的死寂,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覆盖了整个“地狱”的核心。
我……或者说,这具覆盖着漆黑残破装甲的躯壳,依旧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左臂上那截由意志强行凝聚的枪管,在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后,如同风化的岩石,寸寸碎裂、剥落,露出下方熔毁变形、焦黑一片的装甲骨架和暴露的、冒着青烟的生物组织残骸。
视野里,一片空白。
不是黑暗,不是光明,是纯粹、虚无的空白。
没有声音。
没有触感。
没有味道。
没有……思想。
【…系统…重启…尝试…】
【核心能量:0%…生物基质…严重损毁…】
【记忆检索模块…未检测到…有效数据…】
【人格锚点…丢失…】
【重新定义…操作者…状态…】
【定义失败…核心指令…缺失…】
【…错误…错误…错误…】
断断续续、冰冷而混乱的电子音,如同故障的收音机,在空白的意识深处响起,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无法理解其意义。
躯壳缓缓地、僵硬地低下头。
空洞的视野(如果还能称之为视野),落在了平台上,那个坠落的身影上。
苍白的皮肤。瘦弱的身形。黑色的长发散落在冰冷的金属碎片上。
那是什么?
一个名字……一个极其微弱、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振动频率,似乎还残留在构成这具躯壳的最底层生物基质里,随着那颗被漆黑装甲包裹的、勉强维持着机械搏动的“心脏”而微微震颤。
小……萤……
这个频率……代表什么?
不知道。
只是……看着。
看着那具失去了所有光泽、所有生机的躯壳。
一种……冰冷的、绝对的、如同虚空本身的……“空”,充斥了所有。
躯壳迈开脚步。覆盖着残破装甲的脚掌,踏过冰冷的金属碎片和断裂的管线,发出沉重而空洞的撞击声。
一步。
一步。
走向那个坠落的身影。
没有悲伤。
没有愤怒。
没有……任何。
只有执行着某个早已被遗忘的指令、走向某个早已失去意义的坐标的……冰冷机械。
最终,躯壳停在了那小小的身体旁。
覆盖着熔毁装甲的右臂,以一种近乎僵硬的、非人的姿态,缓缓地、缓缓地抬起。
然后,落下。
覆盖着冰冷金属的手指,轻轻地、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那苍白、冰冷的脸颊。
触感……冰冷。
没有回应。
躯壳静静地伫立着。
在破碎的“地狱”核心。
在永恒的寂静之中。
在……名为“烬”的灰烬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