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冰冷的词汇，像生锈的钝刀，一下下刮擦着她混乱不堪的意识。
姬晨牧依旧站在门前，脸上带着那混合了羞涩与无辜的纯净笑容，清澈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理解”。
柚乃的身体晃了一下。深蓝色的制服裙摆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摆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不再试图去捂住脸上狰狞的裂口，而是带着一种茫然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迟钝感，轻轻地、颤抖地，触碰到了面前那扇冰冷的金属门板。
指尖传来坚硬、光滑、绝对拒绝的触感。
那里面……那近在咫尺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巢穴……被这薄薄的一层金属，彻底隔绝了。
“嗬……”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抽气声，从她撕裂的巨口中溢出。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一种被彻底掏空的、沉重的绝望。
姬晨牧似乎满意于她的“沉默理解”。他脸上的红晕恰到好处地加深了一些，带着点少年人的不好意思，声音依旧软糯：“柚乃姐姐不生气就好……那，我先去收拾一下买回来的东西？” 他指了指地上那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眼神纯净得像初生的小鹿，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残酷的心理角力从未发生。
他没有等柚乃回应——或者说，他知道此刻的柚乃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有效的回应。他轻盈地转过身，像一只毫无心事的蝴蝶，走向客厅角落那几个廉价的购物袋，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来。塑料包装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柚乃依旧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钉死在门板上的标本。她的手掌依旧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门，指尖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浅棕色的瞳孔空洞地望着门板上自己扭曲的倒影，里面翻涌的东西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得不到……
永远……得不到？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带着倒刺的冰锥，狠狠扎进她意识的最深处，然后疯狂地搅动！那被强行压抑的、属于裂口女本源的暴戾、毁灭欲和对“美”的扭曲占有欲，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毒蛇，在绝望的深渊中猛然抬起了头！它们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无法撕裂那扇冰冷的门，无法吞噬门后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又狡猾如狐的少年！
那么……就只能……
柚乃那只紧贴着门板的手，猛地攥紧成拳！指关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了自己裸露在深蓝色制服短袖外的手臂上。
那条手臂，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密的、如同蛇类般的深色鳞片，在房间均匀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这是她怪谈本体的一部分，平时被制服掩盖，此刻却暴露无遗。
空洞死寂的浅棕色瞳孔深处，骤然燃起两点疯狂而暴戾的猩红！
空洞死寂的浅棕色瞳孔深处，骤然燃起两点疯狂而暴戾的猩红！
下一秒！
她猛地张开嘴！那张撕裂至耳根的恐怖巨口，露出了里面森白密集、如同鲨鱼般的尖锐利齿！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自毁般的疯狂快意，她狠狠地、用尽全力地咬了下去！
“嗤啦——！”
令人头皮炸裂的、皮肉鳞片被硬生生撕裂的声音！
尖锐的利齿深深刺入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手臂！暗红色的、带着浓烈腥气的血液瞬间涌出！染红了森白的利齿，顺着嘴角狰狞的裂口边缘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极其细微的“嗒…嗒…”声。
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这种自噬的剧痛，反而成了此刻唯一能填补那巨大空虚和绝望的替代品！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呜咽。浅棕色的瞳孔彻底被猩红和暴戾占据，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性的痛苦和一种扭曲到极致的……满足感？
血液的腥甜在口腔中弥漫。手臂上传来的撕裂剧痛如同电流般刺激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不够……还不够……
她咬得更深，更狠！尖锐的利齿摩擦着鳞片下的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更多的暗红血液涌出，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迅速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反射着幽光的血洼。
姬晨牧背对着她，依旧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购物袋里的东西。一盒速食面，一袋饼干，几罐廉价的合成肉罐头……他拿起一个罐头，指尖拂过冰凉的金属外壳，动作轻柔而专注。
他仿佛对身后那无声的、血腥的自噬场面毫无察觉。
只有那清澈的眼眸深处，在低垂的瞬间，掠过一丝极快、极幽暗的、如同冰面下潜流般的了然。
那无声滴落的粘稠血液，在地板上晕开的暗红印记，还有那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混合着痛苦与扭曲快意的呜咽……都清晰地落在他感知的边缘。
他微微弯起嘴角，一个纯净如初雪、却又冰冷如深渊的笑容，在他无人看见的侧脸上，一闪而逝。
门内，是他精心维持的、纯净无垢的“巢穴”。
门外，是沉溺于自噬痛苦、在绝望与渴望中挣扎沉沦的怪物。
一步之遥。
永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