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库里那股子灰尘铁锈味儿还没散干净,姬晨牧只觉得后脖子那块被尤丝娜碰过的地方,针扎似的疼。他看着那老古董显示器里爬出来的玩意儿,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那白裙子湿哒哒的,黑头发糊在脸上,跟水鬼似的,尤其那双眼睛,黑洞洞的,像两口枯井,直勾勾地钉在他身上。
“锁……链……”那声音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直接钻进他脑仁儿里的,又冷又黏,带着一股子泡烂了的水腥气,怨气冲天。
姬晨牧浑身汗毛倒竖,想跑,脚底下却像生了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紧接着,那声音猛地拔高了,尖得像玻璃刮锅底,刺得他脑仁疼,可里面却裹着一种疯癫的狂喜:“是您……切断了……锁链?!”
姬晨牧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完了,捅娄子了!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那屏幕里的女鬼,那双枯井似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里面突然像烧起了两簇幽蓝色的鬼火!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比资料库里最冷的角落还冻人,猛地从她身上炸开,劈头盖脸地裹住了姬晨牧!
姬晨牧只觉得眼前一花,脑袋里像被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棉花,又沉又闷。
周围光球嗡嗡的低鸣、铁锈味儿、还有那台破显示器的轮廓,全都像水波纹一样晃动、扭曲,最后“滋啦”一声,彻底黑了下去。
……
热。
好热。
不是发烧那种燥热,是像整个人泡进了温泉里,骨头缝都透着懒洋洋的暖意。
鼻尖萦绕着一股清甜的、水润的花香,像是雨后的栀子,又带着点他从未闻过的、干净的草木气息。
姬晨牧费力地睁开眼,眼皮沉甸甸的。眼前不是资料库冰冷的金属墙,而是一片朦胧柔和的光。
他躺的地方又软又暖,像是陷在云朵里。空气温暖湿润,带着那股好闻的甜香。
这是哪儿?
他迷迷糊糊地想,刚想动弹,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眼睛上。
那手很软,指尖带着一点凉意,触感细腻得不像话。姬晨牧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别睁眼……”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低的,带着点水汽氤氲般的沙哑,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那声音钻进耳朵里,痒痒的,像羽毛搔刮着心尖,让他从尾椎骨窜起一阵酥麻。
姬晨牧觉得自己肯定还在做梦。
一个……特别舒服、特别荒唐的梦。
他僵硬地躺着,那只微凉的手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细腻、更温软的触感,轻轻贴上了他的脸颊。
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一点珍而重之的怜惜,慢慢描摹着他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他的………
指尖带着温热的湿意,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撞进姬晨牧的心口,瞬间击溃了他所有的防备和理智。
那感觉太真实,太美好,美好得让他忘记了一切——尤丝娜的玩弄、柚乃的疯狂、这个操蛋的世界。他只想沉溺下去。
他不再抗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仰起头,迎合着那温柔的触碰。
身体里像有一把火被点燃了,烧得他口干舌燥。
他伸出手,凭着本能摸索,很快触碰到一片光滑细腻的肌肤,带着和他一样滚烫的温度。
肌肤相贴的瞬间,两人都轻轻一颤。
姬晨牧再也忍不住,猛地睁开眼,想看清是谁。
眼前依旧是一片朦胧柔和的光晕,只能依稀勾勒出一个俯在他上方的、极其美好的女性轮廓。
长发如瀑般垂落,拂过他的胸膛,带着清甜的香。
他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那轮廓美得惊心动魄,像月光下的精灵。
他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了那片温软,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
肌肤相亲带来的战栗感让他浑身发烫,意识彻底沉沦。
他笨拙又急切地低下头,循着那清甜的气息,捕捉到了两片柔软微凉的……
………那清甜的气息瞬间将他淹没。
他像沙漠里濒死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甘泉,贪婪地…………
怀里的……温顺地回应着他,甚至引导着他,发出细碎而愉悦的………像最美妙的乐章,彻底点燃了他。
……
姬晨牧猛地抽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整个人从深沉的昏睡中硬生生被拽醒!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里火辣辣的疼,像是被抽干了空气。
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尤其是腰腹以下,酸软得提不起一丝力气,连骨头缝里都透着一种被掏空般的虚脱感。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不是饿,不是渴,而是……精气神被彻底抽走后的乏力,仿佛连灵魂都轻飘飘的,无所依凭。
他费力地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头顶是资料库熟悉的、冰冷的金属穹顶,周围悬浮的光球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他躺在地上,身下是坚硬硌人的金属地板,哪有什么温暖的云朵?
空气里只有灰尘、铁锈和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水腥气。
梦。
刚才那场旖旎缠绵,那蚀骨的温暖和甜美……竟然只是一场梦?
姬晨牧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甚至压过了身体的极度不适。
他撑着发软的手臂,艰难地想坐起来,喉咙干得冒烟。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影子。
就在他正前方,那台老旧显示器旁边,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姬晨牧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骤然停止了跳动。
那是一个女子。
穿着一身素净的、没有任何纹饰的白色长裙,款式简单得像古画里走出来的。
长发不再是湿漉漉地糊在脸上,而是柔顺如最上等的黑色绸缎,瀑布般披散在身后,只在鬓边松松地别了一小朵不知名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小花。
她的皮肤不再是那种泡水后的惨白,而是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温润,在幽暗的光线下仿佛自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琼鼻挺翘,唇色是那种自然的、健康的樱粉。
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像蓄着两汪清泉,此刻正静静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一丝极淡的、刚刚餍足后的慵懒,低头凝视着他。
那眼神,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带着一种姬晨牧从未在任何人(或怪谈)眼中见过的、纯粹的、不掺杂质的……满足与依恋。
姬晨牧彻底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
这张脸……这张脸……分明就是他梦里那个看不清面容、却让他神魂颠倒的女子!
那个温柔缠绵的幻影!
可眼前的女子,比梦境中更加清晰,更加……真实。她身上没有了丝毫阴冷鬼气,只有一种干净到极致、甚至带着点圣洁的美丽。
贞子——亚丽娜娜,看着他呆滞的模样,樱粉色的唇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那笑容干净纯粹,如同初春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梨花。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赤着的、白皙玲珑的足轻轻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微微弯下腰,靠近他。
那股清甜的、如同雨后栀子混合着干净草木的气息,再次温柔地笼罩了姬晨牧,比梦里更加清晰、更加真实。
“您醒了?”她的声音响起,不再是隔着水层的扭曲冰冷,而是如同山涧清泉滴落玉石,干净,柔和,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微哑,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姬晨牧混乱的心弦上。
姬晨牧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感受着身体深处那被掏空般的极度虚弱,还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极淡的水腥气……一个冰冷而惊悚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梦!
那被掏空的感觉……那真实的疲惫……还有眼前这个吸足了“能量”、容光焕发的“贞子”……
他下意识地、惊恐地抬手摸向自己的后颈,又碰了碰自己的胸口,仿佛想确认什么。
脸色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亚丽娜娜将他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她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温柔依旧,深处却悄然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深渊般的幽暗。
她伸出那只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拂开姬晨牧额前被冷汗濡湿的碎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最珍贵的易碎品。
“别怕……”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是您……救了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