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浮车冰冷的金属门在身后合拢，将车厢里那些贪婪粘稠的目光和令人作呕的气息彻底隔绝。
姬晨牧站在公寓楼下那片熟悉的、光线同样惨淡的公共区域，空气里弥漫着劣质消毒水和陈旧垃圾的混合气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肺部被这熟悉又陌生的浑浊空气填满，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回家”感。
一个月了。
柚乃……她还在吗？还在守着那个空间屏障？或者……已经彻底疯掉了？
他拖着轻飘飘的行李箱，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自己那栋楼走去。
口袋里的手机冰冷而沉默，像一颗深埋的炸弹。
身体深处残留的疲惫和尤丝娜留下的冰冷印记隐隐作痛，而刚才车厢里那场用眼泪和狼狈换来的“胜利”，更是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就在他走到楼栋入口，冰冷的金属感应门无声滑开的瞬间——
一股极其浓烈的、带着铁锈和枯萎花朵的冷香，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猛地从楼上某个方向爆发出来！那气息是如此狂暴、如此熟悉，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思念和……一种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狂喜！
姬晨牧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下一秒！
一道深蓝色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从楼梯间的阴影里冲了出来！
是柚乃！
但……又似乎不完全是他记忆中的柚乃！
她依旧穿着那身深蓝色的学院制服，但制服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撑开了一些，勾勒出更加惊心动魄的曲线。
深蓝色的长发狂乱地飞舞着，不再是凝固的海水，反而像燃烧的幽蓝火焰！脸上那只纯白色的口罩早已不见踪影！
暴露在惨淡光线下的脸庞，左半边依旧带着惊心动魄的、如同天使般的柔美轮廓，肌肤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冷玉般的光泽。
然而，从左侧嘴角撕裂至耳根的巨大伤口边缘，那原本暗红色的、如同被强行撕裂的锯齿状肌肉，此刻竟覆盖上了一层细密得如同蛇类般的、闪烁着冰冷幽光的暗金色鳞片！
鳞片边缘锋利，一直蔓延到脖颈深处，与她裸露在制服短袖外的手臂上覆盖的深色鳞片连成一片，散发出一种非人的、充满力量感的妖异美感！
她浅棕色的瞳孔，此刻被一种燃烧的、纯粹的金色火焰彻底吞噬！
那火焰里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刻骨铭心的思念，以及一种……近乎实质化的、能将人融化的巨大渴望！
“晨牧——！！！”
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因极度狂喜而变调的嘶喊，从那张覆盖着暗金鳞片的裂口中迸发出来！声音撕裂了楼下的死寂！
姬晨牧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道燃烧着幽蓝火焰和金焰的身影，已经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性的速度，狠狠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姬晨牧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门框上！手中的行李箱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柚乃的双臂如同最坚韧的、覆盖着冰冷鳞片的钢索，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箍住了他的腰背！
她的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滚烫的、带着剧烈颤抖的呼吸如同飓风般喷涌在他的皮肤上！
深蓝色的长发带着幽蓝的火焰气息，瞬间将他包裹！那混合着铁锈、枯萎花朵和一种……奇异暗香的冰冷气息，霸道地钻入他的鼻腔，将他彻底淹没！
“晨牧……晨牧……晨牧……” 嘶哑的、破碎的、带着巨大哽咽的声音，一声声地、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响起。箍着他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他勒断，仿佛要将他整个揉碎，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姬晨牧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海啸般的拥抱冲击得大脑一片空白。
后背撞在金属门框上的钝痛，被勒得几乎窒息的压迫感，还有颈窝处那滚烫而颤抖的呼吸……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蛮横。
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冲击和窒息感中，一种极其诡异的、久违的感觉，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苗，悄然滋生。
是松弛感。
一种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的、近乎虚脱的松弛感。
没有尤丝娜那冰冷审视、带着玩味的压迫，没有亚丽娜娜那冰冷湿滑、充满怨念的窥伺，没有车厢里那些贪婪粘腻、令人作呕的目光……只有这个怀抱。
这个怀抱是冰冷的，带着鳞片的坚硬触感，勒得他生疼。
这个怀抱是疯狂的，带着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占有欲和失而复得的狂喜，这个怀抱是……熟悉的。
是柚乃。
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赞美就失控逃跑、会为他带热乎早餐、会为他啃噬自己手臂、会为他撕咬空间屏障的……傻丫头柚乃。
尽管她变了——那覆盖裂口的暗金鳞片，那燃烧的金色瞳孔，那强大到令人心惊的力量感，无不昭示着她这一个月绝非虚度，她的实力恐怕已经触摸到了四阶的门槛——但那份执着到近乎病态的、只属于他的巨大渴望，依旧没变。
紧绷了一个月的身体，在确认了这份“不变”的瞬间，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骤然软了下来。
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力，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带着绝对占有欲的怀抱里，土崩瓦解。
姬晨牧垂在身侧的双手，在短暂的僵硬后，竟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一只手臂轻轻地、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和依恋，环住了柚乃那覆盖着细密鳞片、却依旧纤细的腰肢。
另一只手，则犹豫了一下，最终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力道，轻轻地、落在了她剧烈颤抖的、覆盖着幽蓝火焰般长发的后背上。
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倦怠。
“……柚乃。”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叹息般的温柔。
柚乃埋在他颈窝里的身体猛地一颤！箍着他的手臂似乎又收紧了一分，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小兽般的、满足的呜咽。
姬晨牧微微侧过头，下巴轻轻蹭了蹭她幽蓝的发顶。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左脸颊上那道狰狞裂口边缘，覆盖的暗金色鳞片在幽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而妖异的光泽，与她天使般的右脸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消化眼前这个“新”的柚乃，又像是在整理自己纷乱如麻的心绪。最终，他率先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你变了很多……柚乃。”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她后背上制服布料下那微微凸起的、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肩胛骨线条。
柚乃埋在他颈窝里的头，微微动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箍着他的手臂力道稍微松了一点点，但依旧没有放开。
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和巨大委屈的声音，从姬晨牧的颈窝处闷闷地传来：
“你不也变了吗？” 她的声音嘶哑，却不再破碎，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沉淀了什么的质感。
姬晨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环着她腰肢的手臂微微收紧。
柚乃终于缓缓地、极其不舍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纯粹金焰的瞳孔，如同两轮灼热的太阳，直直地、贪婪地锁定了姬晨牧的脸。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的眉眼，他苍白的脸颊，他微微干裂的嘴唇……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思念和一种……近乎心痛的怜惜。
“你瘦了……”她嘶哑地说，覆盖着暗金鳞片的裂口边缘肌肉微微扭曲着，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某种翻腾的情绪。
她的指尖，带着冰冷的鳞片触感，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轻轻拂过姬晨牧眼下那浓重的青黑，“这里……颜色好深……”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你……过得不好。”
不是疑问，是陈述。
姬晨牧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半天使，一半覆盖着暗金鳞片的妖异魔鬼，那双燃烧的金色瞳孔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疲惫不堪的倒影。
尤丝娜冰冷的玩弄，亚丽娜娜湿滑的窥伺，车厢里粘稠的恐惧……所有被强行压下的委屈和疲惫，在这一刻，被柚乃这句直白而沉重的话语，轻易地勾了出来。
他喉咙有些发紧，别开了视线，声音带着一丝强装的轻松：“还好……就是有点累。” 他试图挣脱柚乃的怀抱，“我们……先上去吧？”
柚乃的手臂却固执地没有松开……
她依旧死死地盯着他，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怜惜、愤怒（针对那个让他“过得不好”的存在）、还有一丝……不容置疑的占有。
“嗯。”她最终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手臂的力道稍微放松了些许，却依旧霸道地环着他的腰，以一种半搂半抱的、绝对掌控的姿态，带着他转身，走向楼梯间。她的身体紧贴着他，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姬晨牧被她带着走，没有挣扎，他疲惫得几乎不想思考……口袋里，那冰冷的手机依旧沉默着。
但就在他们踏上楼梯台阶的瞬间，姬晨牧似乎感觉到，那紧贴着他身体的、覆盖着细密鳞片的柚乃的手臂，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
柚乃的脚步也顿住了半秒。她猛地转过头，那双燃烧的金色瞳孔锐利如刀，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觉，死死地扫过姬晨牧的全身，尤其是……他装着手机的那个口袋！
覆盖着暗金鳞片的裂口边缘肌肉，危险地扭曲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嘶鸣。
“有东西……”她嘶哑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带着冰冷的杀意，“跟着你？”
姬晨牧的心脏骤然漏跳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