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刚给诡雾弥漫的城市披上一层暧昧的暗纱，商业街两侧怪谈风格的霓虹灯就迫不及待地亮了起来，扭曲的光影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流淌。
空气里混杂着甜腻的糖果香、某种不知名金属的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姬晨牧被柚乃紧紧挽着手臂，行走在这光怪陆离的街道上。
少女怪谈的力量不容小觑，那看似纤细的手臂如同最坚韧的藤蔓，牢牢将他箍在身边。
柚乃今天特意换下了惯常的制服裙，穿着一身哥特风的黑色蕾丝连衣裙，脸上依旧戴着那个标志性的、边缘绣着暗红玫瑰的口罩，只露出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正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试图将目光在姬晨牧身上多停留一秒的生物。
“牧牧，你看那个！”
柚乃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闷，但兴奋劲儿十足。
她指着一家闪烁着幽绿光芒的店铺，橱窗里挂着会自己扭动的藤蔓状围巾。
“喜欢吗？我买给你！”她说着，就要拉着他过去。
姬晨牧心里飞快盘算。这种怪谈物品，谁知道戴上会有什么副作用？
他脸上却立刻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一丝担忧，微微侧仰头看向柚乃，清澈的眼眸映着霓虹：
“真的可以吗？柚乃姐姐对我太好了…可是，这种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而且…”
他声音放轻，带着点怯生生的迟疑，
“…我有点怕它突然缠住我脖子呢。”
他恰到好处地缩了缩脖子，那副依赖又带着点小害怕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幼鹿。
柚乃的心瞬间被这眼神击中了。
她享受这种被依赖、被需要的感觉，更享受姬晨牧在她羽翼（或者说利爪）下寻求庇护的姿态。
“怕什么！”
她挺起胸膛，三阶怪谈的气势微微泄露，周围几个低阶的、长得像行走蘑菇的小怪谈立刻瑟缩着退开，
“有我在，它敢动你一下试试？走，进去看看！”
她几乎是半搂半抱地把姬晨牧带进了店铺，那股不容拒绝的控制欲显露无疑。
店铺里弥漫着浓重的植物腐败气味。
店主是个长着树皮脸的老妪，浑浊的眼珠在柚乃和姬晨牧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姬晨牧脸上停留了很久，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柚乃立刻挡在姬晨牧身前，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看什么看？把你店里最好的、最‘温和’的饰品拿出来！”
姬晨牧则躲在柚乃身后，悄悄观察着店铺里那些蠕动的“商品”，
指尖紧张地捏着柚乃裙摆的一角，一副“我好怕怕但是有柚乃姐姐在就安心”的小白花模样，看得柚乃保护欲爆棚。
最终，柚乃豪掷几千诡币，买下了一条据说能“安抚情绪”的、由会发光的苔藓编织的手链，强硬地戴在了姬晨牧纤细的手腕上。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姬晨牧心里直发毛，但脸上却绽放出感激又羞涩的笑容：
“谢谢柚乃姐姐…它好特别，我会好好珍惜的。”
他轻轻摩挲着手链，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走出店铺，柚乃心情大好，挽着姬晨牧的手更紧了。姬晨牧暗自松了口气，手腕上的不适感被他强行忽略，维持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任由柚乃带着他穿梭在奇形怪状的店铺间。
然而，平静很快被打破。
路过一家散发着浓郁糖果香气、橱窗里摆满了精致“眼球糖”的店铺时，姬晨牧的目光被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摊位吸引。
摊主是个抱着破旧八音盒的、只有半截身体漂浮在空中的小女孩怪谈。
她面前摆着一些用废弃电路板和彩色电线编织的、造型奇特的小挂件。
其中一个，形状酷似一朵小小的莲花，花瓣由细小的蓝色发光二极管构成，在诡谲的灯光下显得异常纯净。
姬晨牧心头一动。
这和他精心维持的“白莲花”人设简直绝配！而且，这小女孩看起来懵懂无害，远没有其他怪谈那么强的压迫感。
他下意识地，脚步就慢了一瞬，目光在那朵电子莲花上多停留了几秒。
就这短短几秒，却像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柚乃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偏移。
她猛地停住脚步，攥着姬晨牧手臂的力道骤然加重，指甲几乎要隔着衣料掐进他的肉里。
“牧牧？”
柚乃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冰冷怒意，口罩下的裂口似乎都在不安地翕动，
“你在看什么？那个破摊子有什么好看的？” 她甚至没有看那个半身小女孩一眼，只是死死地盯着姬晨牧，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翻涌着浓烈的占有欲和一丝受伤，“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看别的东西？”
强大的三阶怪谈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带着撕裂空气般的锋锐感。
周围路过的低阶怪谈瞬间作鸟兽散。那个半身小女孩更是吓得“呜咽”一声，抱着八音盒直接沉入了地底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个电子莲花挂件孤零零地躺在摊位上。
姬晨牧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玩脱了！柚乃的控制欲比他预估的还要强！
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红了眼眶，生理性的泪水迅速蓄满那双本就水润的眸子。
“痛…柚乃姐姐，好痛…”
他没有辩解，没有解释，而是第一时间示弱。
他微微抽着气，身体因疼痛而轻轻颤抖，泪珠要掉不掉地悬在卷翘的睫毛上，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不解，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会被如此粗暴地对待，
“我…我只是觉得那个小莲花…有点像柚乃姐姐上次送我的发卡…一闪一闪的…很好看…”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仰起脸，用那双盛满无辜和信赖的泪眼望着柚乃，仿佛在无声控诉：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那么依赖你，心里想的都是你啊！
这招“倒打一耙”外加“深情联想”效果拔群。
柚乃被他眼中真实的痛楚和泪水刺了一下，狂涌的怒火和妒意瞬间被浇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心疼。
她猛地松开手，看到姬晨牧白皙手臂上清晰的几道红痕，甚至隐隐透出青紫，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对…对不起牧牧！”
柚乃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带着懊悔和急切，她想去碰姬晨牧的手臂，又怕再弄疼他，手足无措，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也说不出“不想你看别人”这种独占宣言，只能笨拙地道歉，“弄疼你了…我看看…”
姬晨牧趁机将“委屈”发挥到极致。
他轻轻抽泣了一声，晶莹的泪珠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在霓虹灯下折射出破碎的光
。他没有躲开柚乃伸过来的手，反而微微侧身，将自己受伤的手臂和带着泪痕的脸颊更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像一件被粗暴对待后急需安抚的易碎品。
“没…没关系的…”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带着包容意味的微笑，这笑容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动人
“我知道柚乃姐姐是担心我…怪谈世界好危险的…姐姐是在保护我…是我不好，不该乱看的…”
他一边自我检讨，一边悄悄用余光瞥向柚乃，观察她的反应。
这番以退为进、将对方控制欲美化成“保护”的茶艺表演，精准地击中了柚乃的软肋。
愧疚感和保护欲瞬间淹没了她。
“不！是我不对！”
柚乃心疼极了，立刻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小盒散发着奇异药香的膏体（怪谈世界的特效药），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捧着珍宝般给姬晨牧涂抹手臂上的红痕。动作轻柔得与刚才判若两人。
“牧牧不怕，涂上这个很快就不痛了…我保证以后轻轻的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只要你别哭…”
她看着姬晨牧的眼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嗯…”姬晨牧这才破涕为笑，那笑容如同雨后初绽的莲花，纯净又带着点娇憨的依赖，他顺势轻轻靠了靠柚乃的肩膀，
“有柚乃姐姐在，我就不怕了。”
一场由一朵电子莲花引发的危机，在姬晨牧炉火纯青的“白莲花”演技和柚乃汹涌的愧疚感下，被成功化解，甚至让柚乃的掌控欲在愧疚的包裹下显得更加“合理”和“深情”。
就在这时，姬晨牧口袋里的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只有他能感觉到。是亚丽娜娜！
这震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好戏般的促狭感。
姬晨牧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维持着那副依赖柚乃的乖巧模样。
柚乃小心翼翼地继续挽着他往前走，这次力道放轻了许多，但那种密不透风的“保护”（或者说“圈禁”）感丝毫未减。
姬晨牧顺从地跟着，目光低垂，看着手腕上那散发着幽幽苔藓绿光的手链，又瞥了一眼刚刚那小女孩消失的地方，心中波澜起伏。
他成功地安抚了柚乃，但也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份“白月光”身份下，那被怪物女孩们浓烈情感（尤其是占有欲）所包裹的、令人窒息的危险。
他需要更加小心，在这钢丝上行走，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