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深,将白日里扭曲的怪诞镀上一层朦胧而危险的浪漫。柚乃显然精心安排了约会的后半程。
他们走进一家名为“血月呢喃”的餐厅。
没有寻常烛光晚餐的温馨水晶灯,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半空、幽幽燃烧的磷火,光线昏黄摇曳,将食客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食物香气,却夹杂着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柚乃选了最角落、被厚重猩红丝绒帷幕半包围的卡座,隔绝了大部分窥探的视线。
侍者是一个长着复眼的类人生物,恭敬地递上菜单——上面的文字如同蠕动的蛆虫,但姬晨牧早已习惯。
“牧牧,尝尝这个,‘深渊熔岩牛排’,据说是用三阶火蜥蜴的心尖肉做的,很嫩。”
柚乃兴致勃勃地点着菜,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她的愉悦。
她几乎包揽了所有点单,姬晨牧只需要扮演一个“什么都听姐姐的”乖巧角色。
牛排端上,果然在盘子里滋滋作响,散发着高热和奇异的肉香。
柚乃拿起刀叉,却不是给自己切,而是极其自然地伸向姬晨牧的盘子:“来,我帮你切,这种肉筋多,容易伤到你。”
她动作熟练,眼神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作。切好的大小均匀的肉块被叉起,不容拒绝地递到姬晨牧唇边。
“柚乃姐姐…”姬晨牧脸上适时飞起红霞,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我自己可以的…”
“不行,”柚乃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看你吃东西,姐姐才开心。张嘴,啊——” 那叉子又往前递了递。
姬晨牧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肉块被送入口中。肉质确实鲜嫩,但那股仿佛来自地心的灼热感顺着喉咙滑下,让他微微蹙眉。
他努力咽下,立刻露出一个满足又带着点小崇拜的笑容:
“嗯!好香!柚乃姐姐选的真好。”
他拿起餐巾,动作优雅地沾了沾嘴角,仿佛刚才被投喂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内心却在腹诽:这哪里是约会,简直是大型喂食Play现场。
柚乃看着他乖巧进食的样子,口罩下的嘴角满意地勾起,那双亮得过分的眼睛几乎黏在姬晨牧脸上,充满了掌控的餍足。
她自己也吃,但更多时候是在欣赏姬晨牧,不时用沾了酱汁的叉子再喂他一口甜品——一种外形酷似心脏、流淌着暗红浆液的“血腥草莓挞”。
姬晨牧强忍着那股甜腻到发齁又带着血腥气的味道,依旧维持着甜蜜的微笑,小口小口地“享受”着柚乃的“宠爱”。
晚餐后,柚乃拉着姬晨牧来到一家名为“梦魇回廊”的老式影院。
门口海报上贴的不是明星,而是一些扭曲蠕动、形态可怖的怪谈影像。
放映厅里光线昏暗,座椅是某种冰冷、触感如同人皮的材质。
柚乃选的片子是一部在怪谈世界很流行的“爱情片”——《撕裂的爱意》。
内容讲述一个人类男子被一个高阶裂口女怪谈爱上,最终在极致的“爱意”中被“永远留在她身边”(物理意义上变成了裂口怪谈)的故事。
影片充斥着血腥、尖叫和扭曲的情感表达。
每当屏幕上出现男主角被裂口女“深情”追逐、撕咬的画面时,姬晨牧都能感觉到身边柚乃的身体微微绷紧,挽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看,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当影片高潮,男主角被裂口女彻底“同化”,在痛苦与扭曲中发出非人嘶吼时,柚乃忽然凑近姬晨牧耳边,口罩下呼出的气息带着一丝冰冷的甜香:
“牧牧…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就像他们一样…多美啊…”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蜜。
姬晨牧心脏狂跳,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强迫自己看向柚乃在幽暗光影中亮得惊人的眼睛,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充满信赖和依恋:
“嗯…我…我只想待在柚乃姐姐身边…”
他微微侧头,将脸颊轻轻靠在柚乃的肩膀上,像寻求庇护的小动物,“只要姐姐不嫌弃我就好…”
这个示弱的动作,带着全然的依赖,极大地取悦了柚乃紧绷的神经。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
柚乃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带着满足,伸手轻轻抚摸着姬晨牧柔软的发丝,仿佛在安抚受惊的宠物。
但她的手指,却有意无意地划过姬晨牧脆弱的颈侧动脉,带着一丝冰冷的威胁意味。
电影散场,夜已深沉。街道上弥漫着更浓的诡雾,路灯的光晕被扭曲成怪异的光团。
柚乃没有询问,直接带着姬晨牧走向一家看起来相对“正常”的宾馆——“午夜安眠”。前台是一个打着瞌睡、脸色青灰的僵尸女郎。
“一间最好的套房。”柚乃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同时丢过去一小袋诡币。
她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前台,警告对方不要乱看。
房间在顶层,布置得诡异又带着一丝刻意的“浪漫”。
猩红的地毯,墙壁上挂着描绘着扭曲拥抱的抽象画,巨大的圆床上方垂着黑色的纱幔。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助眠的、带着淡淡血腥气的熏香。
门一关上,柚乃似乎才真正放松下来。
她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口罩,露出了那张清秀中带着一丝非人感的下半张脸——线条优美的嘴唇,但在嘴角处,隐约能看到两道极其细微、仿佛被最锋利的刀片划过的淡粉色痕迹。
这是她力量控制的体现,也是她最深的秘密。只有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面对她认为完全“属于”她的人时,她才会如此。
“牧牧…”柚乃转过身,眼神灼热地看着姬晨牧,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和一种近乎虔诚的迷恋,
“累了吧?先去洗个澡?”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姬晨牧身上流连,仿佛要穿透那层薄薄的衣物。
姬晨牧心知肚明这“洗澡”背后的暗示。
他脸上瞬间布满红晕,羞涩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柚乃姐姐…我…我有点怕…”
他声音细若蚊呐,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种未经人事的纯真和紧张,
“今天…今天玩得很开心,但是…还要……我怕…怕起不来…”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湿漉漉的眼眸里满是恳求,
“能不能…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姐姐陪我…说说话就好?”
他将“尤丝娜”的名字不经意地抛出来,既是提醒柚乃她那位恐怖表姐的存在(柚乃本能地忌惮),更是将自己塑造成一个为了生计不得不奔波、需要被怜惜的柔弱形象。
同时,那“好好睡一觉”和“说说话”的请求,又显得纯洁而无害。
柚乃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的阴霾。
她渴望更进一步,姬晨牧身上那股至阳道体的气息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光是靠近就让她浑身战栗。
但姬晨牧此刻脆弱、依赖又带着点小委屈的模样,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她部分狂热的冲动。
她想起了手臂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想起了他今天乖巧顺从的样子,更想起了尤丝娜那张美艳却让她忌惮的脸。
“……好吧。”柚乃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压抑的失落,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失控”的懊恼和对姬晨牧“脆弱”的妥协。
她走上前,没有做更过分的事,只是伸出手,近乎贪婪地抚摸着姬晨牧光滑细腻的脸颊,指尖带着一丝冰凉,
“牧牧说得对…要好好休息。姐姐…就在旁边看着你睡。” 她将“看着”两个字咬得很重。
姬晨牧心中巨石落地一半。
他露出一个感激又带着点羞怯的笑容,主动踮起脚尖,在柚乃的脸颊上飞快地、如同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
“谢谢柚乃姐姐…姐姐最好了。” 这个纯洁的吻,如同最高级的安抚剂。
柚乃身体猛地一僵,口罩下的裂口似乎都微微发热。她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去吧,快去洗澡。”
浴室里水汽氤氲……
姬晨牧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卸下了脸上所有的伪装,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警惕。
他看着镜中自己那张足以颠倒众生的脸,眼神冰冷。
手腕上那条苔藓手链在蒸汽中幽幽发着绿光,像一道无形的镣铐。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震动带着一种清晰的、看好戏的节奏感。姬晨牧烦躁地把它掏出来塞到毛巾架最里面,眼不见为净。
他知道,今晚的“安全”,是用他炉火纯青的表演和小心翼翼的周旋换来的。
而门外那个对他有着恐怖占有欲的裂口女,只是他在这怪谈女尊世界里,需要平衡的众多危险之一。
他快速洗完澡,换上宾馆提供的柔软浴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纯净无辜的脸。
走出浴室,柚乃已经换上了丝质的睡裙,靠在巨大的床头,幽暗的光线下,她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牢牢锁在他身上,如同守候猎物的猫科动物。
“过来,牧牧。”柚乃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声音温柔得像裹着蜜糖的毒药。
姬晨牧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小白花般纯洁无瑕的笑容,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倦和依赖,顺从地走了过去。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