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最后一天的黄昏,诡雾弥漫的城市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慵懒的金边。
柚乃和姬晨牧坐在公寓狭小的阳台上,看着窗外那些在暮光中扭曲、蠕动的霓虹光影。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奇异的、类似腐烂甜点的气味。
柚乃的心情很好,整整三天,姬晨牧几乎完全属于她。
她可以尽情地看着他、触碰他、感受他身上的气息,没有那个讨厌的尤丝娜表姐在一旁虎视眈眈,也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视线。
她侧过头,目光如同粘稠的蜜糖,牢牢锁在身边安静看书的少年身上。
姬晨牧捧着一本《怪谈世界基础生存法则(修订版)》,指尖却有些发冷。
这三天看似平静,却让他精神高度紧绷。
柚乃无时无刻的注视和触碰,像一张无形的网,温柔却令人窒息。
他需要空间,需要喘息,更需要…去接触那个被困在他手机里的另一个“麻烦”——贞子亚丽娜娜。
他得弄清楚她的意图,以及如何利用她。
“牧牧。”柚乃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种酝酿已久的决心。
她伸出手,不是去碰书,而是轻轻覆在姬晨牧放在膝盖的手背上。
她的手指微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姬晨牧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随即抬起眼,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嗯?柚乃姐姐?”
柚乃看着他清澈如水的眼眸,口罩下的嘴唇抿了抿,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期待:“假期…明天就结束了。”
“嗯。”
姬晨牧轻轻应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垂落,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不舍,
“时间过得好快…真不想结束。”
这倒不完全算演戏,比起去尤丝娜那里,待在柚乃身边确实“安全”得多。
柚乃似乎被这句“不舍”鼓舞了,她握紧姬晨牧的手,身体也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急促而热切:
“那…那你别去尤丝娜那里上班了,好不好?”
“啊?”
姬晨牧是真的愣了一下,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讶和茫然,仿佛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柚乃看着他懵懂的样子,心软得一塌糊涂,声音也放得更柔,带着诱哄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
“你看,尤丝娜那里…环境太复杂了,她…她又总是…欺负你。”
她想起姬晨牧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身上那些可疑的红痕(无论是不是尤丝娜造成的),眼神就暗了暗,
“你身体本来就弱,又那么单纯,在她那里太辛苦了。来我这边好不好?
我给你找个轻松又安全的工作!就在我身边!我能天天看着你,保护你,谁也别想再碰你一下!”
她的语气越说越激动,最后那句“天天看着你”,几乎是带着一种病态的占有宣言。
姬晨牧的心猛地一跳。
不去尤丝娜那里?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在他心底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尤丝娜…那个拥有六阶恐怖实力、美艳如罂粟却又心狠手辣的女伯爵。
她的“织梦工坊”确实是个巨大的牢笼。
在那里,他白天是供人观赏、被肆意调戏的“人偶”,夜晚则可能成为满足她扭曲欲望的玩物。
每一次踏进那栋华丽而阴森的别墅,都像踏入未知的陷阱。
尤丝娜的“宠爱”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她的“欺负”带着令人战栗的压迫感。如果能逃离那里…
一股强烈的渴望几乎要冲破他精心维持的面具。
但理智瞬间回笼。
柚乃这里…就真的是天堂吗?
她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控制欲,那双时刻紧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的眼睛…还有,柚乃只是三阶怪谈,她能提供的“安全”庇护,真的能对抗尤丝娜的怒火吗?
如果尤丝娜因为他跳槽而迁怒柚乃…后果不堪设想。
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阳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远处传来的、如同呜咽般的风声。
柚乃紧紧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眼中的热切渐渐被一丝不安和焦躁取代。她不喜欢姬晨牧的沉默,这让她感觉失去了掌控。
“牧牧?”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带着催促。
姬晨牧终于缓缓抬起头。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过身,将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诡雾笼罩的、光怪陆离的城市。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精致却带着一丝脆弱迷茫的侧脸线条,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挣扎。
他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完美的理由。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只有十几秒),他才慢慢转回头,看向柚乃。
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此刻蓄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柚乃提议的惊讶和感动,有对尤丝娜的…畏惧?还有一丝深藏的、不易察觉的痛苦挣扎?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一种仿佛下定了某种艰难决心的微颤,却又努力让语气显得坚定而充满依赖:
“柚乃姐姐…”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勇气,然后,那双水润的眼眸直直地看向柚乃,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一种孤注一掷般的恳求:
“我当然…愿意。”
“我也很想…很想能一直呆在柚乃姐姐身边。”
这句话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柚乃心头所有的阴霾和焦躁。
她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满足,几乎要忍不住欢呼出来。
姬晨牧没有停顿,他微微低下头,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羞涩的红云,声音变得更轻,却带着一种直击心灵的柔软和真诚,仿佛在倾诉一个最深切的渴望:
“在姐姐身边…很安心。”
“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心。”
最后那句“比在任何地方都安心”,
如同一支淬了蜜糖的箭,精准无比地射中了柚乃心中最柔软、也最渴望被填满的地方。
她所有的疑虑、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汹涌澎湃的喜悦和一种近乎膨胀的保护欲!
“牧牧!”
柚乃激动地一把将姬晨牧搂进怀里,力气大得让姬晨牧差点喘不过气。
她紧紧地抱着他,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最懂事的!姐姐一定给你找最好的!最轻松的!以后…以后你就是我的了!谁也别想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和狂喜。
姬晨牧的脸颊被迫埋在柚乃散发着淡淡消毒水气味的颈窝里,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勒得他生疼的拥抱,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成功了。
好感度刷满。
暂时逃离尤丝娜的魔爪。
代价是…将自己更深地捆绑在另一个怪谈女孩的控制欲之下。
他伸出手,轻轻地、带着依赖地回抱了柚乃一下,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幼兽,同时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脸上那抹纯净无邪、充满幸福和信赖的笑容。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诡雾吞噬,城市的霓虹彻底亮起,扭曲的光影在玻璃上流淌,映照着阳台上这对“亲密依偎”的身影,也映照着姬晨牧内心深处那无人能见的、冰冷而精密的钢丝绳。他脚下的路,似乎从未平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