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吗?”她问道。
云望舒轻轻点头,声音却微颤:“这栋别墅,是你布置的吗?”
屋内对称的家具,精确无尘的细节,过分安静的空气,不像家。
反而像一座仪式感十足的牢笼。
“当然不是,”江雪雁面无波澜,谎言滴水不漏。
“只是偶尔住住,比较安静。”
她将云望舒轻轻放到沙发上,“你先坐着,我去拿药。”
云望舒“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在等待的过程中,云望舒百般无聊的轻抚着墙壁。
墙纸是幽蓝底色的,墙纸上面印着一整片百合花的暗纹,看似柔和,却泛着凉意。
仔细一看,百合花纹互相缠绕,隐隐勾画出一个略微变形的数字。
没过多久。
江雪雁就带着药箱,回来了。
“父亲做的孽我不能不管。”
她蹲下身,撕去破损的白丝,细致地清理玻璃屑。
“接下来,我会为你处理伤口。”
“提前说好,我的手艺并不好,你可要忍着痛。”
话音刚落,就将浓黄液体滴下。
“滴答。”
药液渗进血肉,一阵剧烈的灼痛感猛然袭来。
“唔,呜啊啊!”
听着对方的低声哀嚎,江雪雁心中藏匿的戾气稍减。
“忍着点,很快就好。”
她语调柔和,透着无形的掌控力。
云望舒只能咬牙忍着。
甚至泪水泛起。
处理伤口的同时,江雪雁也没闲着,她开始不断回顾两人之前的对话。
她略一盘算,就找到了一个拉近感情的突破口。
江雪雁她低下头,声音有些低沉。
“云,望舒。”
“刚刚我犹豫了很久,一直在想要不要说这些话……但是,平心而论,这些话我必须说出来。”
“为父亲的做法,我向你道个歉。”
她顿了顿,拿起手帕,擦去云望舒腿上的一块玻璃屑,投入盆中。
“我没想到,居然会牵涉到人口贩卖,很抱歉,这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他总是这样,专断独行的……”
“无论对你,还是对我。”
话语戛然而止。
江雪雁抬眼,冷静地审视云望舒的反应。
对方目光一紧。
明显,她的情绪被精准牵引了。
是时候了。
江雪雁丢出一个重磅炸弹:“甚至,他还操控了我的婚姻。”
“婚、婚姻?”云望舒怔住,情绪彻底被引爆,落入了江雪雁的叙事结构。
“你答应了吗?”
“当然没有。”
“那就好,”云望舒松了口气,小声问,“对象是女孩吗?”
“是女孩,”江雪雁淡然道,“是一个指腹为婚的对象,我很讨厌她。”
往日的暗恋在她眼前诉苦,云望舒心绪大乱,急着劝道:“那也没关系呀,只要你不答应不就行了。”
“我的想法并不重要,他从来不征询我的意见。”
江雪雁望着窗外哀婉的月华,轻声道:“还有十三天,就该举行政治婚姻的相关仪式了。”
“不,现在已经过了零点。
“准确来说,只剩最后十二天了。”
江雪雁顿住了,没有把话说完,保留着最后的钩子,保持神秘感。
“对了,差点就忘了,我们之间还没有确定称呼呢?”
她伸出手,眉头微皱 。
“你可以叫我‘姐姐’,但别太亲昵,因为我不太习惯。”
江雪雁别过了脸,似乎是在努力克制情绪。
“我父亲那样处置你,虽然不是我本意,但我也必须得负责,所以,请你暂时当我的女仆吧。”
云望舒误会了她的别扭,甚至误以为对方在害羞。她握住那只伸出的手,轻声回应:
“如果是你,我愿意,愿意当你的猫耳娘女仆。”
江雪雁微怔。
胜利来得过于顺利。
反而令她警觉。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失误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失误了?
不可能啊?
她转过脸,定神,仔细观察着云望舒的表情。
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是错觉吗?
江雪雁深呼一口气,她低声说,“别再强调什么猫耳娘。”
“你是活人,并非宠物。”
“我并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对此,云望舒神色复杂。
她轻言了一句,“对不起,姐姐,刚刚我只是,只是有些……有些失言了。”
“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女主人会对我这么好。”
“我都已经濒临绝望了……”
她的声音微不可闻,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她话音低哑,握着对方的手,脸却越发绯红,心绪却开始变得旖旎。
而下一秒。
她脑中却轰然闪过一道惊雷。
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刚刚妥协了。
投降了。
自己,居然自愿说出了那句话:愿意当对方的猫耳娘女仆。
为什么?
是因为暗恋?
还是喜欢上她的清冷?
她越想越慌。
于是,她连忙松开了江雪雁的手。
江雪雁敏锐察觉到了,目光一凛,“你,这是怎么了?”
云望舒的嘴角微抽,低头含糊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云望舒盯着自己的手掌。
往事历历在目。
她分明记得,那时在AI面前,她曾怒吼着——
“我是云望舒,是为了妹妹死过一次的人……才不是任人摆布的猫娘!”
誓言犹在耳畔。
可是现在,她却亲口放弃了尊严,沦为了对方的女仆。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屈服得如此之快。
究竟是何时?
自己的尊严都可以出售了。
云望舒想不明白。
但就在这时,心底却传来另外一股声音。
——你,已经死了。
为妹妹而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她”。
是你,是猫耳娘。
而不是过去的“哥哥”。
现实早已封死了退路,妹妹的人生被信托基金托管,她注定幸福。
而自己,早已被“社会性死亡”。
这是事实,无法更改。
可这就能成为放弃尊严的理由吗?
云望舒陷入了迷茫。
她下意识地望向江雪雁那张侧脸,然后眼神愈发坚定。
江雪雁对自己有恩。
恍惚间,她想起秋游时,在篝火旁闪过的冷艳倩影。
她步履坚定,碾过周遭的喧闹。
不动声明的救了自己。
事后,云望舒多次调查,虽然没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但所有无形的线索都指向了她。
是她——
江雪雁。
拯救了那时被霸凌的自己。
所以,如果是她的话。
也不是不行。
她与那场肮脏的猫娘买卖无关,她如此冷静,却又如此“温柔”。
这不是屈服,而是,重生。
云望舒的尾巴轻轻发抖,仿佛交出降书时的最后一声叹息。
最终。
她,还是妥协了。
她放弃了过去。
也放弃了仅存的尊严。
突然间,她感觉肩膀一轻,身形仿佛解脱,变得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