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怪物扑咬上来的前一刻，李文竹低头躲过了这致命的危机，怪物的爪牙擦过后背，轻而易举地撕裂的短袖，留下一道血痕。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李文竹冷静了不少，飙升的肾上腺素为发麻的四肢带来新的力量，刺激着身体做出反应，趁着那怪物转身的功夫，李文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去往房间的另一边。
手机的灯光扫过四周，有一瞬间照到了那怪物的身影，对方的动作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后缩进了黑暗中。
他怕光！李文竹来了精神，他似乎找到了这怪物的一个弱点，现在想起来，这房间之所以布置的像暗房一样没有光亮，说不定也是在配合这怪物的习性。
房间里重归死寂，怪物似乎没了下一步动作，李文竹高举着手机，抓紧这短暂的平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多的问题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怪物的来历，中年人的目的，还有他刚才他说的哪些莫名奇妙的话。
对于怪物本身的存在，李文竹并没有太多意外，毕竟和一个魔女同居了整整十三年，对于这些超自然的事物早就有了心理铺垫，甚至于他一直在幻想和某个猫耳美少女邂逅，毕竟这世界上已经有魔女了，没道理没有猫耳美少女吧？
当然那些幻想里不包括现在这样，和一个吃人的怪物关在同一个房间里。
从之间的对话里，大概可以推断出中年人和这个怪物是一伙的，很可能就是中年人在喂养这个怪物，李文竹就是被不幸选中的食物，而中年人提到的灵感......见鬼，他在这世上活了十八年，才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有见鬼的天赋。
房间里再次传来簌簌的响动，随着鲜血从背上的伤口不断滴落，空气中也多了一丝铁锈的味道，显然这激起了怪物的欲望，即便有着灯光的威胁，对方也有了再次扑上来的打算。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僵持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李文竹的目光扫过手机屏幕，不出预料的没有信号，应该是对方提前做了屏蔽。
想从门口逃出去同样不行，且不说能不能打开门，就算能打开门，中年人也很可能就守在门外。
那么现在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李文竹对自己说，他想起了之前瞥见的窗帘。
窗帘的背后很可能就是窗户，手机的灯光不足以限制怪物的行动，但只要拉开它，就有希望压制住怪物的动作。
至于逃出去......不管怎么说，砸窗肯定要比砸门容易。
就在李文竹下定决心的时候，那怪物终于扑了上来。
所有的动作就像是发生在同一时间，李文竹感觉自己的右腿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利爪扎进皮肤，巨大的力量将他拖进房间深处，李文竹毫不犹豫的把手机砸了过去，怪物发出哀嚎，松开手上的力道。
挣脱出来的李文竹榨干身体全部的力量，向着窗户的方向奔去，终于抢在怪物追上来之前拉开了窗帘——
皎洁的月光洒落，湛蓝的光辉照亮了房间，刻在人类本能中对于黑暗的恐惧散去后，李文竹安心了不少，就连空气中铁锈的味道也在变淡。
怪物的身影同样暴露在月光之下，对方有着接近人类的相貌，四肢着地，拉长的指尖透露出近似钢铁的冰冷质感，身上穿着残破的西服，黑色的雾气从弓起的背上不断溢出。
真正让李文竹感到如坠冰窟的，还是那张之前见过的脸，一张正在格格怪笑，没有任何不适的，属于怪物的脸。
全都是假的。
李文竹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误解了一件事，他以为这个怪物是个毫无理性可言的野兽，毕竟从始至终那怪物都没有表现出沟通的可能性，但野兽就不代表没有智慧，更何况是只装扮成野兽的怪物。
所谓的畏光，不过是刻意留下的破绽，就像是抓到老鼠的猫一样，会故意给猎物留下一线生机，然而当猎物拼尽全力挣扎之后，才会发现所谓的生机不过是个残酷的玩笑。
这才是充满恶意，以人类为食的怪物。
面对一步步逼近的怪物，李文竹突然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
从记事起就失去了父母，在福利院里苟活，然后辗转流浪在各个亲戚家，被榨干遗产之后再被赶出家门，被迫和魔女交易，最后抱着一套谁也看不上的破房子想尽办法养活两个人，即便付出了那么多，努力了那么久，十八岁的李文竹依旧要死了。
......
死亡是什么样的感受？
首先是胸膛被划开，冒着热气的鲜血一直蔓延，渗进身下的地毯，接着是内脏被剥离，就好像身体变得越来越轻，热量和生机顺着伤口离开身体，意识在一点点远去，直至最终投入令人安心的长眠之中。
月光映照之下，不知名的怪物正在撕咬着血肉，倒在地毯上的少年没有任何反应，溃散的瞳孔茫然的盯着窗外，直到那里多出了一抹黑色的裙角。
名为艾莉娅的魔女坐在窗台上，低头俯视着少年，她的出现没有引起怪物的察觉，就好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
“你来了。”李文竹听见自己说，他有些意外自己还能发出声音，也许这只是死前的幻觉。
“你一直没回家，我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魔女打量着李文竹的伤口，“你不是去兼职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说实话，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伤成这样已经快死了吧，看来今晚是没法回家了，”魔女若有所思，“早知道就不给你留饭了。”
“这种时候你居然在关心这个？不应该想办法抢救下吗？”李文竹感到一阵无力，“说真的，我觉得我还有救。”
“这个简单，只要签个契约就可以了，把你的一切交给我，我会给你实现一切愿望的力量，”魔女打了个响指，“到时候有这份力量在手，别说救活个人了，转生异世界当龙傲天都不是问题啊！”
“过分了吧，我都这样了你还想着趁火打劫？”
“哪里趁火打劫了，这明明是公平交易好吧，还是说你有什么绝对不能同意契约的理由？”
李文竹没有回应。
“看吧，小竹一直都是这样，所有的事都埋在心里，拒绝也好同意也罢，做出的每个行动都不会向别人解释理由，或者说你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文竹依旧没有回应。
“但我不会去追根到底问你的理由，作为魔女，作为与你交易的对象，或者是作为与你同居十三年的......朋友，我尊重你的选择权。”
“......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李文竹终于开口。
“不知道，人的愿望是会不断变化的，一个孩子的愿望的或许一份冰淇淋就能满足，但等他长大之后，就会发现在这份冰淇淋的背后还有其他想追求的事物，正也因此，作为交换走你一切的回报，我给出的并非是实现愿望，而是足以实现愿望的力量。”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差不多是这个道理。”
“听起来还挺良心的。”李文竹想要笑笑，但他已经失去了对脸部肌肉的控制。
“如果你觉得这么说太过宽泛的话，那我可以换个说法，”魔女认真的注视着李文竹，“我不会问你为什么如此强烈的想活下去，我只想知道——”
“现在，在这里，为了活下去，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漫长的沉默之后，李文竹终于做出了回复。
“好。”
“就是这样！”
艾莉娅兴奋的欢呼，她从窗台跳下，握着了李文竹被啃食到只剩累累白骨的手掌。
周围的景色变换，恍惚之中李文竹觉得自己的意识”来到了另一处空间，没有上下左右，也没有时间流逝，空无一物的世界里，他站在一张桌子面前，上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坐在对面的魔女微笑着递出一只金色的羽毛笔：“需要确认下契约的内容吗？”
“不必。”李文竹接过笔，在羊皮纸末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魔女收起羊皮纸，之后并排摆出五张黑色的卡牌：“选一张吧。”
“这是什么？”
“力量。”艾莉娅回答的很干脆，“在你目前所能承受的范围内，能够让你活下来的力量。”
李文竹犹豫片刻后，抽走了靠左第二张的卡牌，牌面上画着十字星拼接而成的白色冠冕。
“它的名字叫做【王选机装·天之御座】，是古纪元流传下来的至上神器之一，”艾莉娅也瞥见了卡面上的图案，“虽说时至今日已是十不存一，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已经够用了。”
“要怎么做才能使用它？”
出去之后你就明白了，艾莉娅踮脚弹在李文竹眉心： “去吧。”
......
现实世界中，正在进食的怪物忽然停下了动作，因为身下那个已经死去的少年重新睁开双眼，眼瞳深处有炽热的白光亮起，像是汇聚成型的风暴。
怪物惊恐的后退，在他的视野中，那具残缺的尸体站起身，洒落的血肉倒流，伤口弥合失去的血肉不断修复，仿佛有至上的伟力降临，令面前之人起死回生。
【王选机装·天之御座，全认证通过，链接完成】
白色的冠冕凭空浮现，少年身后的虚空中，密密麻麻的黄铜齿轮、活塞、轴承拼接而成的机械结构一闪而逝，发出金属的摩擦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钢铁的轰鸣在脑海里回荡。
【第一武装展开失败...第二武装展开失败......第六武装展开失败，灵质供应不足......外置超凡回路未响应......】
就像是刚学会开关机的小白面对中病毒的电脑一般，李文竹一时间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一刻不停的报警声塞满了他的意识，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卡牌的时候，一条新的提示响起。
【应急辅助武装·圣化辉光，展开完成】
不需要多余的提示，几乎是本能般，李文竹抬起手，白色的光芒在他的手中凝聚成型，就像是审判的光剑一样。
魔女的声音带着笑意，在李文竹耳边回荡，她说——
“今日以此刀剑予汝，自此往后，汝之前方，再无敌手。”
“原来你真的怕光啊。”李文竹打量着面前瑟瑟发抖的怪物，挥下手中的光芒。
在怪物绝望的咆哮中，暴涨的光辉将沿途的一切尽数摧毁，位于别墅深处的房间沦为废墟，再无遮挡的月光落在其间。
照亮了屹立在废墟中的少年和失去了头颅的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