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的别墅区里,赵明辉已经记不清自己杀死了多少只尸鬼,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庭院里,大片大片绿色的腐血污染了精心打理的草坪和大理石台阶。
在他的对面,胸口染着血迹的中年人面无表情,更后方则是零零散落的幽绿荧光。
“认输吧,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
赵明辉所说的是事实,虽然这个计划很完美,但柳朝歌的实力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甚至能全面压制经过仪式强化的希维罗。
而在希维罗被拖住,守密不需要顾忌的现在,剩下的尸鬼绝不会是两个位阶III觉醒者的对手。
像是在印证赵明辉所说,对讲机另一边再次传来医生的声音,他的语气不再严肃,而是放松了很多。
“喂喂,老赵,能听的到吗?这里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带人去市区支援,你那边情况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不必,优先镇压其他地点的动乱,我这边很快就能收尾。”
赵明辉挂断对讲机,视线重归现场:“看吧,宴会终究有结束的时候。”
“更何况,你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中年人低下头,他仿佛能看到,在西装之下逐渐溃烂的血肉,就像是冬日里逐渐消融的雪堆。
“知道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之所以没有把恩赐者列入可能性里,是因为恩赐的代价太过高昂。”
“将上位异族的天赋强行植入人体里,必然会伴随有排斥反应,越强的天赋排斥反应就越大,如果是个踏入超凡之路的觉醒者,说不定还能依靠身体素质抵抗一二,但你只是个普通人。”
赵明辉的语气里多了一丝怜悯:“当知道你的恩赐有可能来自食死君主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你还能在排斥反应下支撑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我不清楚希维罗是怎么诱说你的,但超凡世界远比你想要的危险,现在放弃抵抗,我们还有办法延续你的生命。”
中年人摇摇头:“你说错了两件事。”
“首先,不是希维罗诱说我,而是在知道恩赐的副作用之后,我主动选择接受它。”
赵明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至于第二件事,宴会或许会结束,但那并不代表着结局。”
没有一丝犹豫,中年人抬手捅穿了自己的心脏:“因为盛宴之后,依旧是盛宴!”
那一瞬间,仿佛有高亢的鸣叫响起,浓郁到快要形成实质的尸鬼气息喷薄而出,由这一场仪式的主办者主动牺牲,奉上最后的祭品,所换回的,便是最后的疯狂和灾厄。
迎面而来的风里充斥着死者的恶意,哪怕是暴雨也不能洗去分毫,四散的尸体开始发生畸变,血肉增殖,骨骼蜕变,失去光泽的眼瞳里重新亮起幽幽的鬼火,直至最后,死去的怪物一个接一个在黑暗中重新站起。
北城区的工业园里,原本离去的医生再次停下脚步,微微叹息:“你们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无人回应,只有子弹重新上膛的声音。
医生转过身,面对着再度起身的怪物们,重新下达开火的命令。
“我在想,如果这次还能活着回去,就把电脑里的生化危机系列全删掉!”
钢铁的怒吼交织着破碎的血肉,仿佛片刻前的停歇只是一场幻觉,唯有杀戮的狂欢永不停歇。
“你到底在干什么!”赵明辉怒视着面前的中年人,“希维罗到底和你许诺了什么,你要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理由的,如果一定要有的话,”中年人微微叹息,“那我只能说,不是九个,是十个。”
赵明辉不可置信的瞪大眼,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守密局找不到关于中年人的信息。
因为没有人会把目标放到死人身上。
“十八年前北城区工业园的事故里,我是第十位幸存者。”
中年人没有名字,准备来说,他曾经有名字。
那时候他拥有的更多,年轻的梦想,友善的同事,光明的未来和美满的家庭,直到这一切被一场火烧成灰烬。
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短短十分钟内,人间已成地狱,地狱里有人冲他伸出手。
“你大概是今天运气最好的幸存者,要和我一起来吗?说不定会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你问为什么我要帮你?大概是因为,我们同样都是失去一切的人吧。”
往后的岁月里,他跟着那个男人犯下无数错误,有太多的无辜者因他失去生命,直至最后双手沾的鲜血再也洗不清。
“我犯下的罪行无可饶恕,”中年人回忆着过往,“所以我会去往地狱中,去接受应有的责罚,但在这一刻,我要做的事不会悔改。”
他又想起了那天希维罗说过话,那些要挽回的遗憾里,真的会有他的吗。
事到如今有没有都已经无所谓了,作为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他已经认清了现实,那些遗憾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但你不一样,你拥有力量,所以你要成功,”中年人似是喃喃自语,“两个人里只要有一个成功的就可以。”
或许这才是中年人真正想要的,他只是想证明给这个残酷的世界,不是每个人在失去面前都无能为力。
“所以,你明白了吗?”中年人抬头,“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十八年前的灾难愧疚,但不是每个幸存的人都需要救赎,因为有的人已经无可救药。”
“已经有很多人死去了,接下来还会有人死去,甚至可能一个和你同为幸存者的孩子,”赵明辉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烈,“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
“大概吧,但我已经不在乎了,”中年人摊开手,“先走一步。”
赵明辉抬手,长枪削去了中年人的头颅。
在那具尸体的身后,有更多怪物一拥而上。
......
云梦泽里,希维罗的动作忽然停滞了一瞬。
“怎么了?已经撑不下去了?”柳朝歌打量着希维罗的状态。
“不,只是有个......朋友死了,有些难过,或者说感伤吧。”
希维罗叹了口气:“这下只剩我一个了啊。”
“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我猜外面的局势对你很不利,”柳朝歌活动了下发麻的手腕,“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速战速决吧。”
在柳朝歌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原本奄奄一息的希维罗身上涌出了新的力量,海量的死亡和怨念奔涌在天地之间,他脚下那处血水迅速变深扩散,甚至在反过来侵蚀云梦泽。
四只由血雾组成的手臂冲破后背,握住了虚幻的刀剑,一同指向面前的少女。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