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fe is a journey not destination。」
说实话，我已经完全忘记是哪个人说过这句话。毕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经历了。不过，我对于这种东西也不是很在意。
人生是旅行吗…这句话总是给予我一种浪漫感。
那反过来呢？旅行，不也是一场浓缩的人生吗？
我们走过的地方，就是别人出生与死去的地方，我们在旅途中走过了其他人的一生，这里有他们的足迹，有他们的经历，有他们爱过的一切，有他们的遗憾，有他们的不甘，是他们消逝的地方。
所以我喜欢旅行，它总是给我带来一种奇特的相遇感，与活着的人相遇，与死去的人相遇。
说到底，旅行的意义？也许就是“无意义”本身吧。真正值得我们在意的只有旅行途中的故事。像什么《魔○之旅》啊，或者是《混○武士》啊，这种故事不见得大家都是来看他们旅途的终点和旅途的意义吧，要是这样的话那话不如换个东西看看。看到昔日的英雄变老会让人热血澎湃吗？看到同伴的分离会让人感到开心吗？看到往日不再会让人雀跃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肯定不会。
毕竟大家都是来看旅途中的冒险故事，要是有故事书只写了勇者出发讨伐魔王，回来后娶到公主——啊，当然也有可能回来后就被居民们嫌弃了（笑）——这样缺少中间过程的故事肯定没啥人看啊。
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不想看到男主找回自己的两个金蛋，不想看到热血的少年最终成为海上王者，不想看到喜欢的英雄结束自己的使命，不想看到魔法鳏夫杀完所有的忍者。
因为，因为啊，无论是谁，都在贪婪地享受着这场旅途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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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士兵先生——」尤妮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像只发现猎物的小猫。她撩起瀑布般的银白长发，把黑色裙摆随意一卷，紧挨着我坐了下来。篝火的暖光在她精致的脸庞上跳跃，勾勒出一个小恶魔般不怀好意的笑容。「在写什么好东西呢？」
「啊，这个？算是…旅行日记吧。嗯，这样理解比较恰当。」我啪嗒一声把笔夹在了笔记本，单手合上了笔记本，目光投向向正在不知疲倦的摇曳的火焰。
跃动的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将暖意和橙红的光晕慷慨地泼洒在我们身上，笼罩着这片小小的营地。
「呼——」我起身熟练地把土坑里的火踩灭，再用铲子仔细地把泥土盖回去，这样应该就没有人会发现我们在这里露营过，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谁也不知道自己会被什么人给找上，万一是强盗什么的就十分糟糕了，我还是想避免消耗弹药这种珍贵物资。
「欸——这就睡了吗？」尤妮拖长了调子，明显带着不满。她像闹别扭的小猫一样，独自在草地上滚了两圈，发出意义不明的「噗噗」声。这是啥，怪可爱的。但尤妮自己闹完脾气后也乖乖地从包里扯出毯子。
「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去赶路。」我丢下手里的铲子，踢掉鞋子上的土就钻进了毯子里。
「嘿嘿，抱紧！」尤妮偷偷地蹭过来，带着一丝凉意的柔软身体突然贴了上来，一下抱住了我。她丝绸般的白发蹭着我的胸口，带来一阵阵的痒意。
「喂，这样抱着睡很热啊。」
「你这家伙，忘记是谁救了你吗，喂，喂，要好好听主人的话啊！」她一边用指尖戳着我的脸颊，一边得寸进尺地抱得更紧了。「嘿嘿，好暖和～」
我放弃抵抗，任由这只人形暖炉挂在我身上。她温热的吐息缓缓地拂过我的脖颈。沉默在月光下流淌。
「…呐，士兵先生。」尤妮的声音忽然响起，褪去了平日的活泼，浸染着月色的微凉。她用手臂支起上半身，银白的长发反射着清辉，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像幽深的潭水，静静地望进我眼底。「为什么…非要用笔写下来呢？让那些事，留在我们的记忆里…不就好了吗？」
「啊，路上总是有很多想让人记下来的事情，不想忘记的东西，之类的…」
啊，「记忆」啊…我们总是依赖于记忆来保存一切吗？记忆总会在不知不觉中为事情加上滤镜，不美好的事物也可以变得令人怀念，不喜欢的人也可以变得使自己珍惜，我们未来对于过去的怀念使自己当初的心情完完全全地被扭曲，被误解。
每次的同学会上，总会有人说「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啊」，过去的身影和现在相重叠，那么看到的是过去还是现在？到底有没有发生改变也只有被问到的人自己心里才明白。没有改变，是谎言，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发生改变的，物品随时间变得破败，人心随时间变得不堪，这么一想，不变的也只有「时间」了。
时间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沉默地走过每一个人的身边。滴答，滴答……它沉默地穿过意识的缝隙，永不疲倦，永不回头。
记忆也会随时间消退，记不起重要的事情，记不清珍惜的人的名字，最后忘却，在无负罪中走向下一个阶段。
「只在记忆中可不行啊，万一哪一天我就忘了，这可是对某些人的大不敬啊。」
而且。
「而且啊，尤妮。我想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几行歪歪扭扭的字。想证明‘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我顿了顿，目光没有离开她的眼睛
我来过，我欢笑过，我痛哭过，我后悔过。
「留下？」尤妮的语调冷了下去，月光似乎也凝结在她眉梢。「在这种…连昨天的城市都可能变成明天废墟的世界？士兵先生，你现在写的每一个字，脚下的每一块石头，都可能被风吹散、被下一场战争碾成粉末。所有的文明都无助地站在悬崖边了啊。留下…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的不解像冰冷的溪水，漫过沉默的草地。
「意义？」我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月光下散开。「当然有啊。哪怕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明天就沉入大海，哪怕‘现在’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尤妮，你相信吗？总会有新的生命从灰烬里爬出来。人类也好，别的什么也好，总会在旧世界的残骸上，笨拙地、顽强地建起新的东西。循环往复…就像野草烧不尽。」
我伸出手，笨拙地、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她单薄的背脊。掌心下传来她身体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
文明并不会就此终结，在废墟上建起新的大厦，这种事情人类不已经干过很多次了吗？当然也不止有人类，还有其他的「种族」，倒下去就重新建立，就是这样，简单而明确，虽然过程将会充满波折。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再不睡，明天可追不上那座任性的浮空城了。『法伦汀德』可不会等我们。」我回抱住她，掌心在她背上『砰砰』地、笨拙却轻柔地拍着，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如滚雷的巨响，从极遥远的地平线炸开。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规律得令人心悸的炮击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没有惨叫，没有喧嚣，只有这单调而宏大的毁灭之音，冰冷地宣告着某个角落的终结。与此同时，一片巨大无比的阴影缓缓滑过天际，彻底地吞噬了头顶那轮皎洁的明月。冰冷的金属轮廓在微弱的星辉下泛着死寂的幽光，压迫感降临，笼罩四野。
啊，又是一个和平的夜晚，当然，只是对我们而言。
那么，晚安，明天早上见。
回应我的，只有怀中传来细微、绵长而安稳的呼吸声。她温热的脸颊紧贴着我，仿佛外面那个被巨影和炮声统治的世界，都与她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