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最优解”公式的失效

作者:坐似一只大虫 更新时间:2025/7/3 11:12:43 字数:2741

月考的乌云笼罩终于散开,成绩单发下,有人欢喜有人愁。

对高三6班来说,短暂的喘息时间来自于一场年级篮球赛。这是枯燥高三难得的色彩,尤其当听说班长叶聆雪将以女队主力身份出战决赛时,全班都涌向了操场。

凌远对这种集体活动毫无兴趣,人群的喧嚣是对他来说简直是灾难。他按计划去“心灵驿站”整理资料。推开那扇旧门时,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叶聆雪也在这里。

她背对着门,坐在一张蒙尘的旧课桌前,没有看书,没有写东西。下午的阳光斜斜打进来,落在她纤薄却绷紧的肩膀上。她的呼吸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些。凌远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残留的紧张分子,像某种无形弦被绷到了极限。

她回头,看见凌远,脸上闪过一瞬的惊愕,随即恢复平静。

“凌远同学。”她点点头,声音依旧清冷,但尾音不易察觉地有点飘。

凌远注意到她面前摊开的不是习题册,而是一叠英语模拟卷,其中一道完形填空的选项被红笔狠狠划掉,墨渍晕开一大片,像是用力过猛的宣泄。

这不是叶聆雪的风格,她做题向来干净精准,如精密仪器。

他不动声色地在窗边位置坐下,翻开自己的书,没有问。公式显示,此刻介入是低效且不必要的。但他忍不住想:她在压力什么?月考成绩?她的名字通常高悬榜首。还是……即将到来的篮球决赛?

就在这时,楼下操场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夹杂着喇叭的呐喊——“高三6班加油!” 决赛开始了。声浪穿透窗户和旧门板,清晰地拍打着小房间的空气。

叶聆雪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猛地抓起那支划坏了试卷的红笔,指节用力到发白。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叶聆雪,”凌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语调没什么起伏,“心率异常加速和肌肉紧张,通常与皮质醇水平升高相关。”

叶聆雪脚步一顿。

“公式显示,长期处于高应激状态对认知功能和肌肉控制均有显着负面影响。尤其是...”

他顿了顿,“需要高度协调性的比赛。”这是提醒?还是讽刺?他的语气听不出来。

叶聆雪没有回头。但凌远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没有回应,一言不发地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走了出去。背影挺直,像一柄即将投入战场的利刃。

凌远看着桌上那份被划破的卷子,笔迹凌厉失控。这不是他认知中那个完美运转的“冰雕”。公式内部出现了难以理解的异常波动。他第一次对“叶聆雪”这个变量产生了巨大的运算困惑。

傍晚,喧闹渐渐平息。陆果果像打了胜仗的小公鸡,脸蛋红扑扑地冲进“心灵驿站”,兴奋地挥舞着手臂:“我们赢了!赢了!叶聆雪太帅了!最后那个三分绝杀!全场都疯了!”她一头大汗,校服领口都歪了,眼睛亮得惊人。

她噼里啪啦讲着赛场上的惊险,尤其渲染了叶聆雪带伤上场(她听说叶聆雪考前集训就崴了脚,很严重)如何临危救急。

讲到兴奋处,她看到角落默默看书的凌远,不满地撇嘴:“喂,木头脑袋!这么精彩的比赛你都不来看?就知道窝在这里!”

凌远抬眼:“个体差异。欣赏群体荷尔蒙爆发对我的神经回路是种无效噪声输入。另外,”

他看向陆果果,“她的脚伤有多重?是否影响行动能力?基于你描述的突破速度和投篮姿势,我初步演算表明存在过度夸大的可能性。”

陆小蛮高涨的情绪像被戳了个洞:“哎你这人!怎么老用你那套死板的公式算别人!她明明很疼!赢了我们都很开心,你为什么就非要泼冷水?就你聪明懂演算?”

“陈述客观事实,无需情绪渲染。”凌远合上书,表情平静无波,内心却在快速推演叶聆雪的伤情与赛场表现之间的矛盾数据。“最优解应该是及时处理伤势,而非为了……”

话音未落,“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叶聆雪站在门口。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皮肤上。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面是刚换的干净T恤。她左脚的脚踝处被校运动服裤脚遮挡,但仍能看出包裹绷带的痕迹。她进来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坐下,而是走到她那边的桌子前,拿起桌上的水杯。

整个空间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陆果果看看叶聆雪,又看看凌远,刚才的热烈像被瞬间冻结。她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聆雪,你……”却被叶聆雪的动作打断。

叶聆雪平静地拿起水杯,拧开。

她的手指平稳,脸上也看不出丝毫刚才赛场上的激越或是凌远描述的“应激状态”。她安静地喝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是她微微低垂的眼睫遮蔽了所有的情绪。

凌远看着她左腿近乎静止的承重姿态,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符合他演算中的脚踝伤者受力模型。之前的异常亢奋表现和此刻冰冷的平静形成强烈反差。数据开始复杂化。

陆果果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狠狠瞪了凌远一眼,对着叶聆雪:“聆雪你别听他瞎说!我们知道你很努力!赢了就好!你脚还疼不疼?要不要我帮你……”

叶聆雪放下水杯,玻璃杯底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声音异常地平静:“谢谢。我没事。该回去了。”

她的目光扫过桌面,似乎在确认没什么遗留。视线完全没有落在凌远身上,仿佛他只是墙角一件无关紧要的旧家具。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书包,转身。左脚落地时,身体有极轻微的一次失衡,但她立刻调整回来,脚步不疾不徐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关门的声音很轻,却像在陆果果和凌远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都怪你!”陆小蛮猛地转向凌远,眼睛里是真的气恼和委屈。

“非要说什么演算!她都听见了!她现在肯定觉得我们都在背后议论她!她不高兴了!”

凌远沉默着。他看着那扇被轻轻关上的门,公式里第一次引入了“气氛凝结”和“关系损伤度”这两个难以量化的变量。

他看着陆果果气鼓鼓的脸,她眼里那份纯粹的、为朋友抱不平的热忱,和他冷静演算出的“客观事实”激烈碰撞。

“她的左脚承受力明显不足,存在二次损伤风险。我只是在提醒保护‘资产’。”他试图解释。

“资产?”陆果果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前所未有的失望。

“凌远!叶聆雪不是你的什么实验室的资产!她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们小组的伙伴!她会痛!会高兴!会害怕!你知道吗?她上场前紧张得快吐了!”陆果果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以为就你能看得清吗?”

吼完,陆果果也像是耗尽了力气,狠狠一跺脚,抓起自己的书包:“讨厌死你了!”转身撞开门跑了出去,把更大的空白和尴尬砸给凌远一个人。

旧辅导室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午后残余的微光和一地狼藉的情绪碎片。

凌远站在原地。窗外的天色开始变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在地板上拉长。公式第一次如此彻底地失灵,像一张精密却脆弱的蛛网,被他自以为是的“客观”和陆果果不加掩饰的“感性”撕扯得七零八落。

他看到叶聆雪的桌边掉了一样小东西,是在她起身时不小心碰落的。

是一支钢笔的笔帽。上面精致的樱花图案微微反射着微光。

他犹豫了片刻,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小小的塑料帽,放在叶聆雪桌面那叠工整的演算纸上。指尖触碰到纸张的冰冷质感。

窗外的篮球场已空无一人。凌远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有些东西,如同叶聆雪的脚踝、陆果果的眼泪、还有此刻掌心里这枚冰凉的樱花笔帽,都无法被他那张引以为傲的“最优解”公式所涵盖。

关系裂了,如何修补,公式暂时无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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