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七的年度合唱比赛裹挟着月考的硝烟杀到眼前，每个班都在暗流涌动，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但关乎班导业绩的“精神文明奖”（又名“吱呀乱叫奖”）拼尽全力。
高三6班也不甘落后。组织者自然是班长叶聆雪。
而班上嗓门最大、热情最高的陆果果，毫无意外地成为了班级文娱委员的……指定苦力。
心晴驿站临时被征用为小型合唱排练场。
此刻，这里充斥着陆果果跑调的哼唱声，电子琴试音的滴滴声（为了省钱请不起伴奏）、以及翻动乐谱的哗哗声。
“聆雪聆雪！这一段我老是抢拍！是不是要这样？”陆果果拿着合唱谱，比划着拍子，热情洋溢。
叶聆雪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有种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保持着耐心，“这一句是二声部延音，你负责高声部，要收住。是‘啊~~~’，不是‘啊~！！！！’”
她做了个非常细致的手势。
“哦！哦！是这样！”陆果国恍然大悟，随即眼睛一亮，“对了！凌远！你要不要也来试试？虽然你音准可能……呃，需要精确计算？”她坏笑着看凌远。
凌远果断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根据噪音污染标准，团体合唱对我中枢听觉系统属于高风险活动，所以我谢绝参与。”
叶聆雪看了凌远一眼，没说话，但眼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她转向陆果果：“抓紧时间练你的部分。明天下午年级统一彩排，别出差错。”
第二天下午，年级彩排在阶梯大礼堂轰轰烈烈展开。
轮到高三6班上场了。大家排队，整理仪容（主要是给男生们强行勒紧歪掉的领带）。
陆果果紧张兮兮地再次确认手稿。叶聆雪作为指挥和领队，负责看管最重要的核心文件，合唱总谱（里面标记了指导老师的特殊处理要求）。
“果果，把我放在那个资料袋里的总谱给我。”叶聆雪伸手，准备拿着谱子上台。
陆果果在的双肩包里一通乱翻，脸色唰地白了。资料袋……空空如也！
“谱……谱子呢？！”陆果果的声音变了调，“我明明放进去了！红色的那个文件夹！合唱总谱！”
她把包翻了个底朝天，只倒出来一根断掉的铅笔和一个钥匙扣。
红色的文件夹？无影无踪！
“果果！”叶聆雪的声音出现了一丝波动，清冷的脸上也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慌乱，“彩排顺序不能拖延！后台设备都排好了！”
陆果果急得快哭了：“我真的放进去了！我发誓！早上还在！一定是在……在驿站！或者路上！不行！我马上跑回去找！”
她说着就要往外冲。
“来不及了！”叶聆雪一把抓住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焦躁，“我大概记得一些，但细节……”
周围其他班的学生已经在窃窃私语，隔壁班文体委员探过头：“怎么了？该你们了？不会临阵怯场吧？”语气带着看好戏的揶揄。
叶聆雪的手心微微发汗。失去精准的指引，就像失去了战斗地图，这在追求完美协调的合唱中简直是灾难！但她身为指挥，不能乱！
“准备！我们……”她刚开口，准备凭借记忆强行顶上去。
“等等。”
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凌远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身边。
“总谱内容，我记得大概。”他推了下眼镜，平静地说。
“哈？！”陆果果像是被雷劈了，看看叶聆雪，又看看凌远，“你，你记得？你不是说这是噪音污染不参与吗？！”
叶聆雪也惊愕地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疑问。
“被迫输入。”凌远避开她直视的目光，有点生硬地解释，“在驿站避无可避，大脑启动了存档模式，把声部、小节、强弱处理点，进行了模糊建模。”
他顿了一下，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第一节，女高进入节奏是……”
他开始快速而准确地复述关键的节奏节点、声部切入顺序和一些重要标记。语速很快，像是在念一份紧急报告。
叶聆雪看着凌远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听着他准确无误地报出那些复杂的参数，紧握的手慢慢松开了。
她眼中最初的震惊，飞快地变成了某种更复杂的情绪，也许是惊讶于这个“噪音污染源”居然成了最后的救生索？她果断调整状态。
“好！”叶聆雪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凌远的“数据报告”，重新拿回指挥权，“所有人注意力集中！现在听我调整……”
她立刻开始根据凌远提供的信息点临时安排站位和提醒注意事项。虽然没有了总谱那份毫厘不差的完美，但至少不再是毫无准备的裸奔。
陆果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看专注指挥的叶聆雪，又看看旁边一脸“我只是在输出硬盘备份数据”的凌远，心里的弹幕快刷爆了：
他不是不关心吗？！
他居然偷听记住了？！
还主动帮忙？！
有奸情！！！
彩排磕磕绊绊地开始了。叶聆雪凭借超强的个人能力和凌远提供的关键节点指引，硬生生控制住了局势。虽然某些地方衔接不算完美，但整体效果远好于预期。
一曲终了，叶聆雪放下酸麻的胳膊，走下指挥台，走向凌远。
她的脸还有些绷着，脚步也略显急促（也许是紧张感刚过的原因）。
凌远看着她朝自己走来，心跳……又特么开始偷偷加速！数据溢出预警又响了！
他想后退一步，但脚像是钉在了地上。
叶聆雪停在他面前。她微微仰着脸。离得很近，凌远甚至能看清她眼睫毛的细微颤动。
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睛，此刻有尚未平息的波澜在跳动，不再是单纯的疏离或之前的冰冷。
空气变得稀薄。
“你…”叶聆雪开口，声音比平时略低，带着一丝彩排后的沙哑，有种奇特的磁性。
“为什么会记得？”
问题很简单，但对凌远而言，难度系数堪比登上珠峰。
为什么呢？噪音污染？信息存档？本能避险？
还是心灵驿站里清冷又有点孤单的侧影？又或是看到她露出慌乱神色时，让人很想帮助？
他找不到精准的公式变量来表达。
他的算法库在尖叫：危险！未知情感程序介入！
然后，他卡壳了，大脑蓝屏...
就在凌远感觉自己耳朵里冒代码错误日志的时候，陆果果亢奋的“我找到了！！！”尖叫响起
她像颗出膛炮弹冲了回来，手里挥舞着一个湿漉漉、沾着枯树叶子的红色文件夹！
“它在驿站门口的花坛里！一定是被风吹出去然后被踩进泥巴里了！呜哇……”她喊着，扑过来就要抱叶聆雪。
叶聆雪下意识地微微侧身想避开这风风火火的拥抱……
结果！重心没控制好！
加上左脚还没完全好利索！
她身体一歪，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倒去！
倒下的方向，正是凌远所在的方位！
凌远看着叶聆雪带着惊愕的表情朝自己倒来，大脑CPU彻底烧毁。
所有的公式，所有的演算，所有的冷静……在零点零一秒内集体灰飞烟灭。
只剩下生物本能，他伸出了！双手！接住了！
凌远感觉自己的世界，在叶聆雪跌入怀中的瞬间，被按下了静止键。
不是物理上的静止——叶聆雪的重量真实地传递过来，带着一股清冽干净的香味和难以言喻的柔软触感...
思维被凝固，他那套精密运转的“最优解”算法像是被投入了超低温液氮，瞬间冻得嘎嘣脆，时间被无限拉长。
近在咫尺的距离，凌远感觉自己的胸腔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闷又麻。
“放...开！” 叶聆雪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冰渣子，砸在凌远脸上。原本白皙的耳廓此刻像滴血一样红得刺眼。
凌远如同被电击，猛地松手！
叶聆雪踉跄了一下，在彻底失态前死死抓住旁边的椅子靠背站稳。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被羞愤填充。她迅速整理被弄乱的衣服，看也没看凌远，对着还在懵逼的陆果果（手机按键都忘了摁）：
“陆果果同学！请把你的手机收起来！如果刚才的画面有任何泄露迹象……”她顿了顿，冰冷的眼神扫过陆小蛮的手机和凌远，其中蕴含的“灭口”意味让陆小蛮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了背后。“……后果自负。”
说完，她一把抓过陆小蛮手里那个湿哒哒脏兮兮的红色文件夹，头也不回，几乎是拖着那只还不太利索的左脚，用一种近乎暴走的姿态冲出了后台！
“嘭！”后台门被甩得山响。
“呃……”陆果果缩了缩脖子，看看还在余震中的门板，又看看僵在原地、脸色精彩纷呈如变色龙的凌远。
几秒钟后。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果果再也憋不住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她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一边笑一边猛拍凌远的肩膀。
“哈哈哈凌远！反应可以啊！教科书级别的！”
“哈哈哈聆雪刚才的表情！哇塞！史诗级害羞！”
“你看到她耳朵没？红透了有没有？哈哈哈哈哈！”
“哎哟我的妈！‘物理公式失效’？你这是‘生物本能觉醒’吧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