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了许多。
林小雨事件在校方的强力干预和心理老师的专业跟进下渐渐平息。她的父母显然被叶聆雪提供的录音和凌远冷静陈列的事实证据给镇住了,加上校长和教育主管部门的约谈施压,态度不得不有所收敛。虽然关于志愿选择的战斗远未结束,但至少,家里砸画板和人身攻击的暴力行为停止了。
林小雨的脸上,终于慢慢找回了些许血色。她小心翼翼地重新拿起了画笔,虽然不再是那个被砸烂的旧画板,而是一本便携的素描本。
她会经常出现在驿站,有时安静地坐在角落画画,有时小声地请教叶聆雪一道特别难懂的物理题(这让叶聆雪意外之余,也获得了一种奇特的成就感)。
更多的时候,她是陆果果热情的听众,听她讲各种不着边际的趣事,然后在陆果果夸张的表演中,终于展露出真心实意的、浅浅的微笑。那是从沉重阴影中透出的微光,珍贵无比。
某天课间,陆果果神秘兮兮地塞给林小雨一个快递盒。
“拆开看看!驿站的爱心基金众筹!” 她挤眉弄眼。
林小雨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个崭新的小巧水彩画箱,还有一套优质的固体水彩颜料!旁边还有一张卡片,笔迹是凌远的:便携式装备,便于隐藏转移,安全系数提升。另附湿纸包装裱方法(防皱)。
另一张卡片是叶聆雪的(言简意赅):色彩搭配基础(图解版)。
林小雨捧着画箱,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低着头,小声地说:“谢谢……谢谢你们……”
自此,心灵驿站的空气里不再是尴尬、冰冷或是单方面的支援。
虽然凌远依旧会在陆果果太吵时指出分贝超标,叶聆雪依旧会在凌远用公式解释食堂排队最优路线时扶额叹息,但火药味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滋长。
偶尔,叶聆雪目光掠过凌远时,看到他脖子处的衣领上洗不掉的绿色印记?她会立刻移开视线,耳根微微发热。而凌远翻阅他那本《湿地生态系统》时,也会对着书封上那团尴尬的“黄绿蓝沼泽”印记停顿几秒,表情复杂。
然而平静总是短暂的,高三下半期,分数就是战场上的炮火。在即将到来的全市高三第一次模拟联考这个敏感节点上,一颗针对凌远的炸弹被引爆了。
引爆者是隔壁1班的陈哲,他是年级里风头正劲的学霸之一,人帅(据说)成绩好(万年老三,前二是叶聆雪和另一位学神),家境优渥。
更重要的是,他是叶聆雪诸多“仰慕者”(或者说觊觎者)中最高调的一个,曾公开表示“只有叶聆雪的成绩能与我相配”。
但最近,他发现叶聆雪似乎总和她特长班(新设立的实验班,将各种强天赋特长的学生聚拢)的怪人凌远在一起,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下午(虽然隔着三排书架),在社团活动室同处一室(这不废话吗),甚至有人目睹了那次混乱的后台事件,凌远还拉了叶聆雪的手腕!这对于骄傲的陈哲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挑衅。
在他看来,凌远这种“奇奇怪怪”的人,根本不配和叶聆雪走得太近,偏偏有空穴来风的谣言说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于是,在距离全市一模还剩一周的下午,陈哲带着他那群小跟班在放学高峰时,精准地在楼梯转角堵住了刚要来社团活动室的凌远和叶聆雪(陆果果去还体育器材了)。
“哟,这不是特长班的解题大师嘛?” 陈哲抱着手臂,笑容温和,眼神却带着轻蔑,“整天捧着本破书搞什么公式理论,这次一模总分,该不会又要拖你们班后腿吧?”
他身边的跟班立刻附和:
“就是!听说你们的那个‘心灵驿站’挺能忽悠人啊?怎么,靠给人灌心灵鸡汤提分?”
“叶大学神,你可别被某些只会耍嘴皮子的人带偏了,模拟考可是实打实的硬功夫。”
人群开始聚集。不少学生认出了陈哲和叶聆雪,更对他们围住的凌远这个“名人”感到好奇。
叶聆雪眉头微蹙,清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陈哲,让开。成绩并不能说明一切。” 她试图绕过他们。
“听听!叶聆雪说得对!”
陆果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像颗小炮弹一样挤到凌远身边,叉着腰瞪着陈哲,“好狗不挡道!你缠着聆雪想干嘛?”
陈哲笑容不变,直接无视陆果果,目光锐利地刺向始终面无表看闹剧的凌远:“凌远同学,既然你这么推崇‘最优解’,要不要用这次一模的实际分数来验证一下你的理论?看看在年级这块大场子上,你那套东西管不管用?”
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浓浓的挑衅,“输了,你手上那本书归我!再承认你那套所谓‘解题公式’不过是不入流的纸上谈兵!敢吗?”
人群一片哗然!重点班顶级学霸当众点名约战特长班怪才!赌注还是一本被颜料涂污、看起来就很不值钱的旧书?但其中的羞辱意味不言而喻!连叶聆雪都变了脸色,看着凌远,眼神里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担忧?
她清楚陈哲的实力,也深知凌远偏科的厉害(理科思维惊人,文科,尤其是需要大量背诵的文综,是他的致命伤)!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凌远身上,但他似乎根本没看陈哲挑衅的嘴脸,只是将手里的那本《湿地生态系统》(书封上的黄绿蓝“沼泽”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攥得更紧了些。
场面稍显沉默,众人都在观察他,似乎都在等一出好戏。
终于,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扫过陈哲。
然后用一种无关紧要的语调说了一句让全场再次炸裂的话:
“一本书?价值不对等。”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身边的叶聆雪,又回到陈哲脸上,清晰无比地吐出两个字:
“赌她。”
“噗!!!” 陆果果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围观群众的下巴掉了一地!
叶聆雪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凌远!一向冷静如冰山的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醉人的红晕!这个怪人他在说什么?!赌她?!当她是物品吗?!
陈哲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然后转为铁青!他额角青筋暴起!这混蛋!竟敢拿叶聆雪当赌注?!
凌远却像是没看到周围人的反应,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在阐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你目标的指向性错误根源就在此。” 他指着陈哲,“你针对我,核心诉求并非验证分数或解题法优劣,而是对叶聆雪同学与我接近频率过高,从而被不满与嫉妒的情绪主导了行为,依据行为驱动理论……”
“够了!” 陈哲一声怒吼打断了他!肺都要气炸了!这家伙不仅用叶聆雪挑衅他,还当众解剖他的心理?!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赌就赌!” 陈哲彻底被点燃,理智全无,只想将这个可恶的家伙踩在脚下,“就用这次一模总分!谁分高!谁就有资格……站在叶聆雪身边!谁输!谁就永远滚远点!” 他想说追求叶聆雪的资格,但在叶聆雪几乎要杀人的冰冷目光中硬生生噎住,
他死死盯住凌远,“还有你的破书也得给我!”
“成交。” 凌远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
叶聆雪眼神冰冷,“凌远!!!”
陆果果两眼冒光,“哇塞!!!”
围观的吃瓜群众瞬间沸腾了!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很快就飞遍全校!
大多数人了解到的情况是:
赌注:年级第一(含争夺资格?)+ 一本旧书 + “滚远点”的终身禁令
起因:万年老三VS神秘怪才!争的是那朵天山雪莲叶聆雪的“接近权”!
经过:这场由陈哲发起、被凌远神转折推向高潮的模拟考赌局,瞬间点燃了整个东临七中的八卦之魂!高三学生压抑已久的神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事件彻底激活!
所有人都在讨论“凌远凭什么?他虽是特长班的人但文综不行啊,陈哲稳赢吧?毕竟实力摆在那儿!老三只是差叶聆雪一点!哦唷!叶聆雪快气疯了!看她的脸!凌远这招是神来之笔还是作大死?重点班和特长班的对决?感觉有好戏看了!”
而风暴中心的叶聆雪,在短暂的惊愕和羞恼之后,看着凌远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推开人群自顾自走远的背影,心中那点愤怒突然变得无比复杂。
陈哲会输吗?不,陈哲很强,他在高一榜前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而凌远则偏科偏得厉害,文科是更是他的软肋。
但他那句“赌她”,真的只是为了用最小的成本(一本旧书+“滚远点”这种对他毫无约束力的承诺)去刺激陈哲接受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分数硬拼?还是……
想到这,她的心跳忽然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