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七点,东临市图书馆还未开门。街道清冷,只有环卫工人扫地的沙沙声和偶尔驶过的早班公交。
凌远背着个印着“东临市图书馆”的无纺布袋,里面装着《认知心理学前沿》和《拓扑学基础》,步伐精准地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进。
他习惯在开馆前半小时抵达,去占据靠窗及远离空调出风口、采光充足且人流密度最低的那个位置。
行至图书馆后巷与老居民区交界的拐角,一个踉跄的身影突兀地闯入他计算好的行进路径。
是苏晚,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外套,头发有些凌乱地束在脑后,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嘴唇干裂,脚步虚浮,整个人像一台严重过载濒临崩溃的机器,似乎刚从某个通宵工作的场所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她试图扶住旁边的电线杆,手却无力地滑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凌远的身体反应快于思考,在苏晚即将撞上冰冷水泥地的瞬间,他一个箭步上前,手臂似乎提前计算好了角度和力度,稳稳地架住了她下沉的肩膀和手臂!
入手的感觉异常沉重且滚烫!
“体温异常升高,体表湿度低,肌肉张力微弱,初步判断:高热脱水伴随体力严重透支。”
凌远的大脑瞬间弹出诊断信息,他试图稳住她:“苏晚?能听见吗?”
苏晚艰难地抬起眼皮,那双总是锐利如孤狼的眼睛此刻涣散无神,焦距都无法对准。
她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只发出模糊的气音,随即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整个人瘫倒在凌远怀里。
凌远看着怀里浑身滚烫的苏晚眉头紧锁,最优解分析启动:
A:送医,成本:高(时间、金钱、暴露隐私风险),效率:中等(需挂号、排队)。
B:联系其家人/朋友,难点:信息缺失(无联系方式,关系网未知),可行性:低。
C:带回自己临时据点(公寓)进行初步处理,成本:可控(有基础药物)。效率:高(距离近,环境可控),风险:未知变量(病情恶化?)。
几乎没有犹豫,凌远选择了C。
凌远的公寓和他的人一样,简洁、高效、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书、电脑和必要的家具。
他将苏晚安置在自己的单人床上,动作谈不上温柔,但足够小心,避免造成额外损伤,他从未让任何人踏入过这个绝对私密的“数据处理中心”,更别说躺在他的床上,但此刻,苏晚滚烫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是优先级的“处理事项”。
之后他迅速展开行动:
物理降温:拧干了毛巾敷在她额头上(动作略显笨拙)。
水分补充:用吸管小心喂了些温水(大部分顺着嘴角流下,他皱眉,用纸巾擦掉)。
药物处理:从简易药箱里翻出退烧药(布洛芬),根据说明书剂量计算(体重估算:55±3kg)精确取出药片,再次尝试喂水送服(依旧困难,最终用少量水化开药片,用滴管一点点滴入她口中),苏晚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吞咽着,眉头紧锁,似乎很不舒服。
环境监测:打开窗户通风(控制对流强度),调整风扇角度(避免直吹),拿出一个简易的电子体温计(非接触式)放在床头柜,设定每半小时自动记录一次体温。
污渍处理: 看着苏晚沾着油污和灰尘的外套和裤子,他犹豫了几秒。最终,他只是脱掉了她的外套(动作极其克制,只接触衣物),用湿毛巾仔细擦拭了她裸露的手腕、脖颈和脸颊上的污迹。
做完这些,凌远退到书桌旁。他没有离开,而是拿出那本《认知心理学前沿》安静地翻阅起来,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苏晚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从清晨到正午,再到夕阳西沉。凌远偶尔起身,更换苏晚额头上的毛巾,或用棉签沾水湿润她干裂的嘴唇,他像一个冷静的工程师监测着一台出现故障的精密仪器,等待系统重启。
夜色深沉,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一点时,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苏晚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带着高烧后的迷茫和虚弱。她似乎花了十几秒才聚焦,看清了陌生的天花板,陌生而简洁的家具,以及……坐在书桌旁,在台灯下安静看书的凌远。
记忆如同碎片般涌入脑海,清晨的眩晕、失控的跌倒、那个冰冷但坚实的支撑,以及此刻身下不属于自己的的床铺...
她猛地想坐起来,但身体像被抽空了力气,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让她重重跌回枕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与此同时一阵响亮的“咕噜噜”声从她腹部传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苏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这种极度的虚弱和生理需求暴露在他人(尤其是凌远)面前,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耻和难堪!她死死咬住下唇,别过脸,恨不得立刻消失。
凌远合上书转身,台灯的光线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晚,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陈述:“你昏迷了约17小时。体温已降至37.5℃,脱水症状缓解。目前主要问题是能量严重匮乏和肌肉无力,需要补充易消化食物。”
苏晚紧闭着眼,没有回应,只有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内心的剧烈波动。
凌远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房间。
苏晚听着他关门下楼的脚步声,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但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更加汹涌地袭来,让她胃部一阵痉挛。
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是被救助的感激?还是暴露脆弱的羞耻?或是对这个冷漠怪人行为的困惑?
然而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门被打开,凌远端着一个外卖纸碗走了进来。碗里是热气腾腾熬得软烂的白粥,旁边还有一小碟色泽诱人的金黄咸菜丝。
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又递给她一把干净的勺子:“自己动手,补充碳水化合物和钠离子。”
苏晚看着那碗简单至极却散发着诱人米香的粥,再看看凌远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她没有说谢谢,只是有些费力地撑起身体,接过勺子。
粥的温度刚刚好,软糯香甜,带着最朴实的慰藉。咸菜丝爽脆微咸,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
苏晚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很慢,但很认真。房间里只剩下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微声响。
凌远重新坐回书桌旁拿起书,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能量补给任务。
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身体里有了暖流,虚脱感减轻了一些。
苏晚放下勺子沉默地靠在床头,她看着凌远的背影,那个在台灯下安静看书的侧影,与这间冰冷简洁的公寓融为一体。
许久,她才低低地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她一贯的直白:
“衣服脏了,你的床单,也脏了。” 她指的是自己身上沾着油污的工装和身下凌远干净的床单。
凌远头也没抬,翻过一页书:“卫生问题暂不在考虑范围,优先恢复机体功能。”
苏晚默了默,重新躺下,拉高被子将自己裹紧。身体的疲惫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不再是那种濒临崩溃的虚脱,而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产生的困倦。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在灯光下看书的背影,然后闭上了眼睛。
凌远听着身后渐渐平稳悠长的呼吸声,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拿起笔,在书页的空白处,写下一行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标记:
“人体系统维护”任务完成。能耗:中等。产出:未知(系统稳定性提升?)。后续协议:待定。额外补充:救治人情绪异常稳定,似不将本体当成潜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