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周亦瑾吗？我是张若漪。”
我靠在街角的墙壁上，掏出电话拨通了那个家伙的号码。
“啊……嗯。”
“那个……我找你有点事情。现在能出来一下吗？”
——现在是放学时间，我用电话把周亦瑾给约了出来。
大概十分钟后，她在我们约好的场所出现。
“……咦？想请我吃饭？”
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和小小的讶异。穿着白色羽绒服和紧身牛仔裤前来赴约的周亦瑾打量着眼光躲闪的我，稍稍有点迟疑。
“啊，对。毕竟……是圣诞节嘛。”
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想法给说出口。
“而且你早上也送了我曲奇……这只是还礼哦，还礼。”
“啊……”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我，似乎并不理解为什么我会为了那点小事而这么大题小做。
当然咯，毕竟那是借口嘛。（摊手）
“嗯，我知道前面有一家很好吃的餐厅。走吧。”
说着，我便先一步迈开步伐。
“那个……姑且问你一个问题。”
她轻轻咳了一声，一如既往地不询问他人的意见就开门见山地亮出自己的问题。
“那个……曲奇的味道………”
“嗯？”
因为她的问题，我的脚步顿了顿。
“………”
呜哇……这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的话，她对我的好感会下降到冰点吧。不过我要是添油加醋的话，说不定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吧。
总而言之——
“………虽然我不怎么吃甜食，我并不讨厌那样的食物哦。”
还是把自己内心的想法用一个适当的方式表达出来比较好。
“……是吗。”
不知为何，听了我这暧昧不明指代不清的话之后，莫名地感觉她的兴致增长了很多，而且嘴角边也似乎有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就好。”
“啊……”
我稍稍因为面前少女微笑着的美丽画面而出神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圣诞节我得待在家里和母亲用餐。”
她微微低头，似乎是在谢绝我对她的邀请。
“咦……？”
开始我还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不过仔细思考一下的话周亦瑾的拒绝是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对常年居住在国外的她的家庭来说，圣诞节就跟我们中国人的春节一样重要，一样是家人团聚的节日吧。
那么周亦瑾要待在家里和家人一起度过，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啊……那好。你在家里和你父母好好吃顿饭吧。”
我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但是伯母愿意待在家里和周亦瑾共进晚餐的话，那就证明伯母还是很重视和她的母女情谊吧。
“………”
不过周亦瑾温和的神情因为我的那一番话却变得有点冰凉了下来。
“……不，我只是和母亲还有兄长一起吃饭。”
“咦……？”
把父亲排除在外吗？
“那，你的父亲呢？”
“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之后我的抚养权在母亲手里。”
她轻描淡写地这样说着，仿佛是在叙述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是母亲把我养大的。”
什么……
平时看起来完美无缺的周亦瑾，原来拥有着这样一个破碎不堪的家庭。
而且。
“……为什么以前都没说过这些呢？”
我有点不解地提问了。
“因为我并不觉得那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而且我并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有谁对我投来怜悯的目光。”
她冷漠地将发丝撩在耳后，谈及这些话题时的周亦瑾变得空前的冰冷。
就好像又回到了我当初认识的她一样。
“……对不起。”
果真这份好奇心会让我们俩的话题变得尴尬起来。
“你没有错，无需道歉。”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份罪恶感在我心中是绝对无法抹去的。
“……对了，周亦瑾。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下定决心发问了。
“……你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
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的少女骤然愣住了。然后很快地，她脸上的满不在乎沉淀为阴郁和落寞。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到过周亦瑾会为了一个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脸上流露出嘲讽般绝望的笑容，不知是在讽刺她人还是在奚落自己。
“……那是个骗子。更可悲的是，我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的谎言。”
“………………”
我看着这样的悲怆寂寞她，没办法对她说出任何安慰亦或者谴责的话语。
周亦瑾不会平白无故地污蔑一个人，她一定是曾经和父亲有过什么矛盾或者说是冲突，才会说出这种话的。
但是。
就算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我尝试着用心平气和的语气来缓和她对于自己父亲的偏见。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啊。”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这样贬低自己的父亲。
至少我不会，因为我很少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更别提和他发生什么矛盾冲突了。
——所以我很羡慕。
很羡慕那些和自己父亲关系很好的同龄人。
表面上可能没人会注意我的态度，不过我其实发自内心地羡慕着他们。
大概也是这样的心理作祟，我也见不得别人擅自贬低自己的父亲。
“……你不会懂的。”
周亦瑾面对我的反驳，只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接着摇了摇头。
“……”
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很简单地划清了我和她在思想上的的界限。
说的也是呐，毕竟我也不清楚周亦瑾和她的父亲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也知道这样的话题太过严肃，所以也就抛弃了继续和她辩论的想法。
“这样的话题就到这里吧。”
她摇摇头示意不想多谈这方面的事情，率先宣布了聊天的结束。
“感谢你的邀请，再见。”
“……嗯。”
她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去，那道稍显瘦弱的靓丽背影很快就融入人群，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呼。”
我哈了口气，看着从口中升腾而出的白色气体。
被拒绝了啊。
那么，还是回去解决那两个家伙的饭菜吧。
心中这么想着，我踏上了回家的路。
……
……
运动会第二天，依旧是琐碎悠闲的日常生活。
要说与以往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多了一个外地人需要我陪他逛遍这座城市吧。
在与昨天不同的另一家家庭餐厅中，安德烈大叔依旧没有丝毫吃相地吞下了炸鸡腿，一遍嚼着食物一遍含糊不清地对我说些什么。
“哦，小葛你的穴小在半云东会啊——（小哥你的学校在办运动会啊）”
“啊，嗯……话说请您先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再说话，不然小心呛到食道里。”
我看见他这好像好几天没吃过饭了的样子，额头上不禁滴下了一滴冷汗，然后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水。
“唔——谢谢啊小哥。”
安德烈很豪爽地把我递给他的水一饮而尽。想要保证豪气其实很容易，不过在狼吞虎咽的同时还要表现出一种优雅绅士的体态就很困难了。
不过我面前的这个大叔，安德烈做到了。
“那这么说来，你也参加了什么体育活动对吧？”
“啊……这个嘛……”
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因为要是实话实说向他表明我什么项目也没有报名的话，岂不是会显得我很弱鸡。
“年轻人就是应该多参加集体活动的哦。”他这么说着，帅气英俊的脸上流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学校的管弦乐队成员哦，同时也是田径队的一员。”
呜哇……
总觉得这位叔叔年轻时，也会是一位很受欢迎极其现充的典型学校风云人物吧。
不同于梁文锃那种奇葩邪道风云人物，安德烈年轻时应该是那种最王道的校草吧。
“唉，回忆起来那仿佛还是昨天的事情呢。以前因为运动会的事情一起和大家加过油，也曾经为了女孩子的事情发过愁。果然青春就是这样容易流逝的东西呢。”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不过我一直觉得安德烈大叔是个心理年龄仍然像个少年人的大男孩。他的身上总有一种和年龄极其不相符的年轻的活力。
“大叔你，莫非以前很受欢迎吗？”
我小心翼翼地发问了，毕竟这是可能会涉及到隐私的事情。
“嗯，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嘛~”
他摆出很无奈也很无所谓的表情，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
“不过我个人认为那只是烂桃花吧。虽然我所辜负的都是一些很好的女性，而且前妻和我离婚这个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不过我可不想被任何东西束缚住，就算是家庭也很难。”
“………”
这样的观点对于我这个极其注重人际交往关系以及家庭关系的人来说，无法苟同。所以我很明智地选择了不去发表自己的见解。
因为人与人的世界观价值观——甚至于理想都是不一样的，我无法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他人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张若漪同学——你们学校里是不是有一个女孩的名字叫周亦瑾？你知道她吗？”
安德烈冷不防地这一个问题让我愣了愣，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活生生地拽了出来。
从安德烈的口中突然冒出周亦瑾的名字，实在是我难以想象到的事情。
“啊，嗯……的确。我们年级的确有这个人。”
倒不如说谁要是不知道才是有问题吧，毕竟周亦瑾的天才和外貌都是是闻名于学校的——简单来说她在学校里就是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美少女呢。
“那个……她在学校里，过得好吗？”
安德烈的语气和表情突然变得出奇的温和柔情。
“啊，嗯……”
我起初还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但是很快我就在很短的时间内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和思绪。
“她……很受同学们的欢迎，而且她也很优秀。学习成绩方面她是我们年级的第一名，在班级里她也担任了学习委员这个班干位置。”
我也并没有亮明我和周亦瑾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这个大叔看起来对我们学校的事情知之甚少，那么他没有听说过我和周亦瑾的关系也是很正常的。
“啊，这样啊……那孩子果然很争气呢。”
他似乎是很满意地这样笑着，温和内敛的气质和刚才判若两人。
“这样我就很放心啦……”
“那个……您找她有什么事吗？”
怀揣着满腔的疑问和不解，我小声地发问了。
“啊——对了！”
他这才恍然大悟一样回过神来，将刚才的情绪一扫而空，接着脸上又恢复了那份迷人的笑容。
嗯，如果我是女孩子，年龄再稍微年长一些——最好是大学生的话，可能会被这样有魅力的大叔给迷得神魂颠倒吧。
不过也只是“可能”而已，因为我是直男。
“——我有个很重要的事一定要拜托给张同学你才行！”
他突然十分郑重地双手合十，并且冲我微微低头以示请求——
这样的动作吓了我一跳。
“啊？不、您有什么要求就直说吧。我能做的都会尽力帮助您的。”
再怎么说我也是晚辈，长辈的请求可不能像对待某些家伙一样将其抛之脑后。
“那个，就是关于你们学校的那个女生——周亦瑾同学啦。”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请求是有多么难为人。
“我想请她出来吃一顿饭……还请你从中间帮忙介绍一下，可以吗？”
“……咦？”
“啊，当然我并不是心思不正出于什么不好的目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就算安德烈大叔看到我这狐疑的表情之后立马撇清了自己不是想要老牛吃嫩草的想法，我却还是没有办法百分百地放心。
如果他是以前和周亦瑾认识的话，怎么会需要我来当这个中间人给他们介绍在一起吃饭呢。
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嘛……我，姑且先问问她本人的意见吧……”
我用这暧昧的态度给这个问题画下了终止符号。毕竟要去还是拒绝，都得周亦瑾本人来定夺才可以。
我只是负责当一个传声筒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