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也就是说，你对小瑾并没有怀揣着爱意吧。”
安德烈的语气中也没有了那一份懒散。
“最起码，没有用看待想要交往的异性的眼光看待她吧。”
“…………”
对话到目前为止，这是让我最难以回答的一个问题。
——我从来没有如此质问过自己，一时之间感到十分的迷茫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安德烈严肃的目光告诉我，我并没有闪烁其词的缓冲时间。
我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脸上却只是不露声色地撇了撇嘴。
“嗯，没有。”
没关系，现在不管我所说的话是否有悖于我内心的想法都是无关紧要的了。
因为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根除掉我和周亦瑾之间的那微妙的联系与依赖。
希望我故作冷淡的时候，能让她尽量讨厌我吧。这样也算是达成了我的目的了。
“真的吗？”
“真的。”
“再问一次，你确定吗？”
“嗯。”
如果我的冷漠能让周亦瑾在家人身上寻找到慰藉，进而修复好她和家人之间的关系的话，我认为我这么做才是明智之举。
“嗯……那我就松了一口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德烈看到我对周亦瑾漠不关心的样子，反而放心了许多。
“因为我把你约出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嗯？”
安德烈将温和的笑容收下，浮现在他脸上的是我未曾知晓的冰冷的表情。
“——我希望你从今以后能别和我家小瑾继续接触了。”
“………何出此言？”
安德烈这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实在是让我有点不明所以，仿佛之前那个和善又平易近人的中年大叔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一样。
“——我虽然很感谢你，在小瑾身边都没有家人的时候照顾她，支持她，给她动力——但是现在的小瑾却让我觉得有点陌生。”
“她变得更加脆弱，和原来那个独立自主的小瑾大相径庭。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瑾暴露出来的弱点越来越多，也在有些地方变得特别孩子气，意气用事。尤其是……”
安德烈突然用一种带有敌意的目光看着我。
“涉及到关于你的事情的时候，小瑾就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连语言都难以组织。我……并不想小瑾变得越来越脆弱。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往日温和醇厚的嗓音，此刻却好像是在宣判死刑一样冰冷残酷。
“我希望作为病原体的你，能离她远一点——虽然对一个帮了我们这么多的人说出这种话有点不太好，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父亲的心情。”
“小瑾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是她一向很清楚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最近，总觉得她变得越来越糊涂了。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出现干扰了她原本的选择。而且在这之后，我想带小瑾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可是周亦瑾她自己同意吗？还有周伯母她不是也——”
“我自有我的打算，就看小瑾愿意和谁一起吧。我过段时间找到适当的时机自然会告诉她的。但是总而言之，我和那个人都不打算让小瑾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啦……如果你愿意和小瑾保持一定的距离的话，我们还是可以友好相处的。只是——我并不希望在这里还有什么东西束缚着她的脚步。”
“………我明白了。”
没有诡辩的地步。
我也没资格发表自己的内心所想，因为不管怎么样，安德烈是作为一名父亲拜托我离开他的女儿的。
而且我也承认，我给周亦瑾带来了很多不好的影响。
从前那个横冲直撞却看上去依旧无懈可击的周亦瑾，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消失了踪影。
她依旧会一股脑地往危险的地方冲，最后却用毫不在乎的表情，带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
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可是这有一半的责任都应该归咎于我。
我希望周亦瑾能够变得更坚强，哪怕我并不能看到她成长起来的那天。
但是至少，我不想再拖她的后腿了。
“以后关于她的事……我会尽力不去关心，也不再和她说话了。”
所以，我对着安德烈，竭尽全力地露出了想要让他安心的笑容。
尽管那并非我内心的真实所想。
“那么，我的照看到此结束，周亦瑾就拜托您了。请一定要让她开心地生活。”
……
……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当时我和周亦瑾尚且处于有些敌视对方的普通同学关系。
那时候，我只是待在琴房里，等待她将曲子弹完之后就立刻拎起书包走人。
不过那个时候，我问过她一个问题。
【你已经足够优秀了，不用拼搏也能领先别人一大截，为什么还要这么努力？】
虽然当时这句话脱口而出时，我就开始后悔自己多余的好奇心很有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不过听到这句话后，向来选择无视我的周亦瑾停下了演奏。
然后第一次，她露出了渴望而又充满决心的眼神。
“……只是想要被刮目相看而已。”
——时至今日，我大概明白了周亦瑾的心情了。
她想证明给自己的父母看，证明自己足够独当一面，足够出类拔萃。
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不去支持她的想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