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走进机场大厅之前，往公交车站牌那边看了一眼。
之后，她兴致索然地收回视线，那股强大的气场也就随之席卷而来。
——咕噜。
咽了一口唾沫。
我松开了怀中微微颤抖的少女，然后下意识地将她往自己的身后推了一下。
我知道的，如果要她现在来面对自己的母亲的话，一定会格外地不知所措的。
“…………”
她只是无言地抬头看了看我，没有多说什么，接着生怕我走掉了一样，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衣角。
“………来得挺准时的呢。”
周亦瑾的母亲——也就是周伯母用居高临下的视线扫视着我以及我护在身后的周亦瑾，语气平淡而冷静。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不寒而栗。
“是安格尔告诉你的吗？小瑾会在今天去旧金山。”
她的表情仿佛将一切都把握在手掌之中一样自信笃定。这是自然，因为我没有其他获得信息的渠道。
“………嗯。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在酝酿了足够的情绪之后，卯足了气势沉着地出声。
在周伯母面前，周亦瑾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那也只有我才能担起重任了。
尽管我也觉得她的气场很可怕……
但是。
“她不会和安德烈一起去旧金山的。”
我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做出了这份宣言。
“因为她会——”
“的确，小瑾不会和那个男人继续接触了一起去旧金山。但是，你该不会说什么她会继续留在这里的蠢话吧？”
周伯母用淡然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接着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如果你只是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和称不上成熟的感情就想要把她留在你身边的话，那我只能说安格尔的眼光不怎么样。”
她的话冷静平稳却又刁钻刻薄。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要耽误别人的大好前程，把别人拉进你陷入的泥沼中，这种感情既幼稚又让人不敢恭维。”
周伯母的目光凝视着我，仿佛我的劣根性在她眼中全都无所遁形一样。
不过的确，我的所有阴暗的思想都被她一语言中，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嗯，或许是那样没错——但是你不也和我一样，犯了相同的错误吗？”
我努力地为自己辩解着，希望能争取和她站在对等的层面上。
“嗯？”
周伯母饶有兴致地挑挑眉，好像是在好奇自己会有什么地方遗漏掉了一般。
那是绝对的笃定和确信，自己绝对不会有出错的地方才会拥有的表情。
……这种表情，以前也在周亦瑾的脸上见到过。
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也是这幅德行吗，所以她以前才会经常摆出那种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只是在给她制订你自己认为正确的未来和道路吧？”
——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
完全没有询问过她的意见吧。
如果真的有和周亦瑾商量的话，她怎么会因为母亲的一个决定就皱起眉头心有不满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在独断专横地给我的孩子标上我认为正确的标签吗？”
伯母的音调骤然降到了一个冰点。
看来我的这一番话真的激怒了她了。
也是，虽然她的方式有点不对劲，但出发点总归是好的。和那个根本不为女儿考虑的父亲不同，伯母的确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周亦瑾，为她付出着想。
这些年含辛茹苦的培养和保护，被我这一句话轻易地否定，不生气才是真的有些奇怪。
但是。
“………那依旧是错的吧。”
我低着头。
“在你把她送去一个又一个寄宿学校的时候——有没有询问过她的想法呢？”
哪怕一次也好。
她们之间缺乏的东西，是沟通和交流。
如果这对同样倔强的母女能够放下面子倾心交谈——哪怕只有一次。
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吧。
“——我认为，这种缺乏交流的爱是不合格的。”
我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双眸。
“……呵。看来你比我预想的要多那么一点担当啊，年轻人。”
——不过那双冰冷的湛蓝色眸子里看不出愤慨，也分辨不出讥讽。
伯母只是在用那样平淡的视线注视着我。
“虽然比那个没有责任心也没有牵挂的人来说要稍微好那么一些，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她从最开始，就是把自己放在家长的制高点来和我对峙的吧。
那么无论我说什么，也只会被她看作是小孩子毫无诚意一时兴起的许诺而已。
“——你以为？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来否定我的做法的？”
她的语气中也没有哪怕一丝怒意，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成年人独有的稳重与沉着。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如果你只是热血沸腾地想要多管闲事的话，还是趁早打道回府，别妨碍别人的家事才好。”
………所以我很讨厌那种自以为是的大人。
总是把自己放在道德和社会的制高点。
完全没考虑过作为孩子的我们的感受。
“……那你觉得她很快乐吗？”
“我给她铺下的道路很宽敞光明，但是所谓的代价不过就是失去这些快乐而已。”
……该死的不等价交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伯母的话的确句句在理。
只是那样的话太过理性和客观了一些——甚至到了冷酷的地步。
“——你也察觉到了吧？这是最深思熟虑的，也最正确的做法。”
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而把周亦瑾挽留在身边，那么就意味着非凡优秀的她需要面对和我一样的问题——
接受和我相似的人生。
这对于优秀的她而言真的是正确的吗？
只是因为一份刚刚成型的稚嫩的感情就放弃掉更好的生活，又是正确的吗？
“我…………”
当我用稍稍颤抖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后的家伙抱住了。
那应该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在最手足无措的那一瞬间做出了能够让她最觉得安心的动作。
………她选择的是相信我。
她应该在不安着吧。
害怕着被人又一次的抛弃。
被给予了希望之后，再一次被现实给无情地夺走自己最为信赖的东西。
“…………”
我盯着反光的地板，一时有点失神。
“……就算如此，我的想法也不会改变。”
我稍微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然后稳住心神，将自己的视线放在居高临下的女人的身上。
“……我想要尊重她的选择。当然，如果她的选择是和你的说法一致的话，我无话可说。”
但是——
我想要将坚定的，不可撼动的感情与想法，贯彻在我的话语中。
“如果周亦瑾不愿意的话，我是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
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那份柔软抱的更紧了一些。
………这样说的话，听起来我好像还真的把自己当回事了呢。
对周伯母来说，我不过就是个短时间内帮忙照顾她的女儿，结果觊觎上了人家的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吧。
“……真是。还真敢说大话呢。”
她的表情也很好地验证了我的想法。
“如果我说我现在马上就要带她离开，你会怎么做？”
不管怎么样——
“我会反抗。”
抗争到底。
“还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啊……——小瑾？”
“…………”
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我的手臂的某个家伙，因为这一声低沉的呼唤稍微颤了颤。
“………母亲。”
半晌后，她才用微弱的语气予以回应。
“这个年轻人和我说了那么多始终无法说服对方——那你的想法呢？”
周伯母的表情依旧是那样令人难以捉摸，在她冰冷的脸上找不到哪怕一丝情绪的起伏。
“…………短时间内………我……不想离开这里。”
好像鼓起了全部的勇气一般。
少女最初低不可闻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最后她还是尽力地提高了自己的分贝。
对她而言，反抗母亲的决定应该是最为困难却也最希望达成的事情吧。
“………那，这是你的想法吗？”
………诶？
似乎是错觉。
但是隐约间觉得伯母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是的，母亲。”
就好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一样，周亦瑾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的面庞。
“起码在现在，这是我最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求您……”
“………”
无边的沉默长达数分钟。
最后，伯母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会带你离开这里。”
“啊………”
周亦瑾松开了抱住我的双臂。
为、为什么？
“……我还是会带你去欧洲，和家里的人见一次面。”
伯母的声音依旧冰冷，但是似乎多了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人情味。
“但是我并没有否认让你以后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诶？”
稍微有点读不懂伯母的意思。
我和周亦瑾两个人都愣在原地，伯母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接着自顾自地转身走出大门。
“………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好像是在感叹着什么并非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这……也就是说………
我有点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周亦瑾也在用同样的困惑的眼神注视着伯母离去的背影。
“我接下来还有事，送小瑾回家的任务就交给了你了”——她只是摆了摆手，就留下了这样的话。
………诶？
……
……
下一次更新就是本卷正文的最终章了٩꒰๑• ̫•๑꒱۶大概……会有那么一两个不怎么重要的人再次出现吧？嗯应该是这样吧？【装傻脸】
之后全程就是你们要的糖啦！别在评论区一直求糖求得好像我是一个后妈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