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壮硕如山的身躯堵死了林克所有退路。冰冷的雨气和豪车内皮革混合的昂贵气味形成鲜明对比,让湿透的林克感到阵阵寒意。
“先生,请跟我们走一趟。”保镖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不容拒绝。他侧身拉开了后座车门,做出不容置疑的邀请手势。
林克僵硬地站着,牙齿控制不住地轻微打颤。脑海里,那个冰冷的系统界面一片死寂,仿佛因为“秘书”这个词的出现当机了。可苏语凝的任务倒计时还在潜意识里滴答作响,如同即将引爆的炸弹引信。炮烙级……光是这个名字就让他的内脏都在抽搐。叶未央的目光像实质化的冰针,刺得他无处遁形。
“我……”他喉咙发干,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他能说什么?我被雷劈中了绑定了一个变态系统强迫我去摸流浪汉又让尊贵的你去摸导致你现在找错人?谁会信?
“我没有……”他最终只能挤出这三个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透顶的字。
叶未央的眉梢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那目光里的审视更浓了。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只依旧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敲击了一下膝盖,一个极其微小的动作,却让一旁的保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压迫感倍增。
“没时间在这里淋雨。”叶未央终于开口,声音冷得掉冰渣,“上车。或者,让他‘请你’上车。”她没有点保镖的名字,但意思赤裸直白。
林克毫不怀疑这位保镖能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塞进车里。他认命地垂下头,拖着像灌了铅的双腿,带着一身肮脏的泥水,极其别扭地坐进了这辆与他身份格格不入的后座。
车门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潮湿的空气和窥探的目光(他总觉得远处咖啡馆二楼有一道注视,但那感觉一闪即逝)。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高档空调送出微弱的暖风。保镖一言不发地回到驾驶位,启动车辆,平稳地滑入夜色中的车流。
林克僵硬地缩在真皮座椅的边缘,恨不得把自己融化在车门上,离旁边那个散发着低气压的女人越远越好。她能闻到雨水、泥浆和他身上廉价洗衣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不快的底层气息吗?她一定厌恶极了。
“名字。”叶未央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前方变幻的霓虹上。
“林……林克。”他低声回答。
“职业。”
“送…外卖的。”
短暂的沉默。车厢里的气压似乎更低了。
“星光广场,”叶未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突然出现在那里,扑向我……然后,我的秘书发生了……状况。”她说得很慢,似乎在斟酌每一个词的重量,“我需要一个解释。”她终于侧过头,那双冰湖般的眼睛直视着林克,“一个合理解释。”
林克感觉喉咙被无形的手扼住。解释?难道说系统操控了他的身体,又操控了她的手腕?他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被告席上的疯子。
“我、我不认识什么秘书……我当时摔倒了,真的!”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恳切,“雨太大,路滑……我完全是失去平衡……不小心撞到您,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故意碰到您的手!您说的秘书……我真的不知道……”他的解释苍白而混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叶未央的眼神没有松动半分,那种洞悉一切的寒意更甚。她不再说话,转回头,闭目靠在椅背上。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紧握的拳头,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屈辱带来的余波未平。
车子驶向城市深处一片戒备森严的顶级私邸区。林克的心沉入谷底。他会被关起来审问吗?会被严刑拷打逼供那个根本不存在的“秘书”问题吗?叶未央的权势,弄死他这样一个蝼蚁,比捏死臭虫还容易。
巨大的铁艺雕花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一处庭院深深、绿化精致的独栋别墅。车停稳,保镖再次出现在林克的车门旁。
“跟我来。”保镖言简意赅。
林克被“请”下车,跟在保镖身后,穿过价值不菲的大理石玄关,被带进一间冷色调的会客室。纯白的沙发,线条冰冷的茶几,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昂贵的水景。一切都散发着金钱堆砌的疏离感。
“待在这里。”保镖丢下这句话,像一尊门神般立在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
没有水,没有食物,只有冰冷的束缚感和巨大的恐慌。林克蜷坐在沙发一角,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黏。苏语凝的任务倒计时在脑海里持续不断地滴答作响,每一次跳动都像重锤砸在他的神经上。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分钟,也许有几个小时——门外传来了规律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属于叶未央的冰冷语调,似乎在和别人通话。
“……嗯,李总,新星天地的项目可以继续推进……资料明天放我桌上……等等……”
她的声音略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语调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带上了一丝林克从未在她身上感受到过的……几乎是刻意的温和平缓?
“……好的,我知道了,张医生。晓峰的药我会按时提醒他吃……他的状态稳定就好……谢谢您……”
儿子?叶晓峰?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过林克昏沉的意识!叶未央竟然有个儿子?而且听起来……似乎健康状况不太稳定?她刚才那种强撑出来的柔和语气背后,藏着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林克。
通话似乎结束了。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叶未央走了进来,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但那双眼睛深处的锐利丝毫没有减少。她的目光落在林克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残余的困惑。
“看来,你的‘不小心摔倒’,代价不小。”她冷冷开口,走到主位沙发坐下,“我的秘书,叶眉,跟了我十二年,刚才在车上……失忆了。就在你‘碰’到我手腕之后。”她的声音平静得像冰面,但底下涌动着危险的暗流,“她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看到你出现,然后她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精神冲击……现在她认不出自己是谁。”
林克浑身汗毛倒竖!失忆?精神冲击?这真是系统干的?系统入侵了那个秘书的精神?为什么?是为了掩盖它操控叶未央手腕的行为?!那个所谓的对“秘书”做了什么,竟然成真了?虽然完全不是他干的!
“我……”林克张口结舌,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语。
“我不关心你是真的‘意外’,还是被什么人派来制造混乱。”叶未央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迫人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压向林克,“我只知道,事情因你而起。她受到了实质性的伤害。这代价,需要有人承担。”她的眼神锐利如刀,刺得林克几乎无法呼吸,“我会查清楚。在你离开之前,有些规则,需要你记住。”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同落汤鸡般的林克:“第一,今天在星光广场发生的一切,包括你被带来这里,半个字都不许泄露。否则,后果是你这种人永远无法想象的。”
林克僵硬地点头,冷汗顺着鬓角流下。
“第二,关于叶眉,关于晓峰……”她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更加深邃、危险,“更是绝对禁忌。如果你多嘴一句……”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凝固了空气。
“第三,”她走到门口,侧头投来最后一瞥,那目光穿透性极强,带着审视和难以言喻的复杂,“在我弄清楚你那‘意外’的真相之前,别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异常举动。”
保镖无声地打开了门。
林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离开了那座冰冷的豪宅。外面依旧下着雨,冰冷的雨水淋在头上,也无法冷却他内心的恐惧和混乱。叶眉失忆了!叶未央的儿子叶晓峰似乎有健康问题……而这一切,都与那个该死的系统脱不了干系!
生存时间:48小时 减掉了被困的时间,大约还有40小时左右。
苏语凝的任务倒计时在脑海中不断跳动:66小时32分15秒…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家?那个冰冷的出租屋?
然而,命运的丝线早已缠绕。
就在林克疲惫不堪地拐过一个街角,距离他那破旧的出租屋不远时,一个冰冷的、带着绝对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女性嗓音,如同提前设定好的程序触发音,骤然撕裂了雨夜的沉寂:
“林克!”
他浑身一僵,机械地抬头。
路灯惨白的光线下,一个高挑、利落的身影,撑着一把黑色直柄伞,如同精确导航的导弹般,稳稳地站在巷口,挡住了他的归路。
笔挺的深色职业套裙,包裹着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线条。梳得一丝不苟的盘发被雨伞边缘的光线衬得犹如冷硬的盔甲。一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隔着雨丝,带着审视、审视和一种早已深入骨髓的厌恶和“不出所料”的失望,牢牢锁定了林克的脸。
训导主任——苏语凝!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无情地扫过林克满身的泥泞、湿透狼狈的头发、苍白惊恐的脸、以及那因被叶未央保镖粗暴拉扯而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廉价T恤的皱巴巴外卖服领口。
“看看你这副样子!”苏语凝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渣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威压和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林克,我该说你什么好?!晚自习时间不待在图书馆备考,却跑去街上和人打架斗殴?还搞成这个鬼样子!”她显然自动脑补了最符合她对这个“差生”期待的剧情。
她握伞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似乎在极力压抑某种即将喷发的情绪(对林克状态的极度不满)。精致的套装领口下方,那象征职业权威的珍珠纽扣在路灯下反射着微光,此刻却仿佛成了某种刺眼的标志。
林克张了张嘴,想解释今晚离奇到荒诞的遭遇——雷劈、系统、总裁、失忆……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棉花。在苏语凝那足以洞察学生作弊行为的审视目光下,所有的解释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只会让她认为他是为了逃避责骂而编造更离谱的谎言。
她一步步走近,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如同敲在林克紧绷的神经上。那股强大专属于班主任的气场,混合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水味,瞬间将刚从叶未央豪宅脱身的林克,再度拖回那熟悉的、被绝对权威支配的窒息感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在林克意识深处无声亮起:
【目标个体A:苏语凝 状态锁定。】
【首次“失控前兆”接触确认:目标领口出现轻微外力褶皱(因伞柄碰撞宿主胸侧导致,符合“衣冠不整”判定逻辑点B)。记录:第一次/三。】
【剩余时间:66小时15分08秒…07秒……】
【备注:强制介入程序待机中。请宿主创造更多接触场景。】
林克瞳孔猛地收缩!衣冠不整!判定!而且……是因为刚才保镖拉扯他、他和苏语凝微小的距离靠近导致她伞柄晃动轻微碰了一下!这就被系统捕捉、记录为第一次了?!
苏语凝看着林克愈发惨白、惊慌失措的样子,眼中厌恶更甚,胸中那股无名火更是熊熊燃烧:“说话!哑巴了吗?看看你现在的德行!衣服像破麻袋一样挂在身上!”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指着林克敞开的衣领,“衣!冠!不!整!成何体统!给我立刻——”
就在她“立刻”两个字即将出口,下达某个严厉指令的瞬间,林克脑海里的系统界面再次爆发出猩红的光芒!一股阴冷的力量如同毒蛇出洞,瞬间沿着他的脊椎骨窜向四肢百骸!
一股强大的牵引力猛地攫住了林克的左臂!完全不顾他本人的意志!
手臂像挣脱了束缚的弹簧,猛地向上甩起,幅度大得惊人!那只湿淋淋、沾满泥污的手掌,如同精准制导的武器,带着风,直直地朝着苏语凝胸前那挺括、象征着绝对权威和冰冷距离的职业套装扫去!
目标——那两颗紧挨着、束缚着领口严肃线条的、珍珠光泽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