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业并不会随你的死亡而消散，这可是你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罪之剑章•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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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头痛…」我像一条搁浅的咸鱼般，挣扎着从冰冷的柜台上弹起来。一个压得皱巴巴的信封，从我的手肘下滑落，飘飘悠悠地掉在地上。
可恶！昨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记忆就像被塞进劣质碎纸机又倒进了一杯隔夜咖啡里——糊成一团，还散发着可疑的味道！给我动起来啊，这颗除了痛啥也不会的笨蛋脑袋！
我记得，我记得…昨天我乘船来『蒙特里安城』，身上钱已经用完了，只能在路边这家24小时亮着惨白灯光的咖啡店里，捡了个别人遗弃的空杯子当道具，在柜台前的座位睡着了…好像是这回事，对吧…？
这里也没有人回答我啊！话说，这封信什么时候被我拿出来了？我记得信的内容是…不行，记不起来了…感觉记忆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算了，先看看信的内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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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不知第几次从零开始的“你”：
想必此刻，你正被空白的记忆和“我是谁”的疑问折磨得抓狂吧？放轻松（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我们都一样，都是从这种一片混沌的状态中开始的。
第几次了？老实说，连我这个“前辈”也数不清了。自从『那一刻』之后，这场看不到尽头的闹剧就一直在循环上演。一次又一次，我们重复着徒劳的奔跑。
真是讽刺啊…明明积累了无数次失败的经验，却连一丝破局的曙光都未曾瞥见…所以，我放弃了。放弃了属于我的“这一次”。把所有的筹码，押在了你——这个“下一次”的身上。
带上我们所有苦涩的教训，去终结这场无尽的轮回吧。若你想知晓自己的使命，找回遗失的过去，就去『蒙特里安城』找到『那个少女』。她是钥匙，会为你开启真相的门扉。
抱歉，将重担推给了你。但请记住，我们所有的“失败”，都将与你同在。
看完信，立刻出发。信封里的假身份证和路费，足够你用到目的地。
前进吧。这是我，不，是我们，对你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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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纸从我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我像个被雷劈中的稻草人，僵在原地。第几次？轮回？『那一刻』？赌在我身上？『那个少女』？终结？！信息量爆炸！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增殖的史莱姆一样塞满了我的脑壳！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去哪？经典哲学三问此刻如此真实且沉重！
「唔唔唔——！」我发出意义不明的悲鸣，双手疯狂蹂躏着自己本就乱如鸟巢的黑色自然卷。
我好希望现在有个会抽大麻的毛巾跑出来和解释点东西啊！明明是新手教程期间为什么连个向导之类的都没有啊！！
一杯散发着苦涩香气的咖啡，带着拯救般的热度，突然被推到我眼前。抬头，撞进一双闪烁着好奇光芒的橙色眼眸。扎着活泼高马尾的店员小姐，对我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甚至能看到可爱小虎牙的笑容，食指竖起在唇边比了个「嘘——」。
「呐呐~」她凑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充满八卦的活力，「昨晚值班的店员说你在这里睡了一整晚哦？难道是…和女朋友大吵一架被赶出家门，伤心欲绝之下只能在这里借咖啡消愁？」她的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仿佛已经脑补了一出百万字的情感大戏。
「你说是就是吧。」我小口啜饮着店员递上来的咖啡，话说早上空腹喝咖啡是不是很不妙来着？
「呜哇！好冷淡！超——级伤人！」店员小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夸张地后退一步，捂住心口，一脸「我被你的冷漠重创了！」的表情。
「没办法啊小姐，」我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向刚见面的人倾诉人生危机，怎么看都是RPG里活不过一章的路人行为吧？」
「我可是请你喝了咖啡哦！咖啡！这已经是‘共犯’级别的交情了！」她气鼓鼓地拍着柜台，发出“砰砰”的响声，瞬间吸引了店里所有客人的死亡凝视。喂喂，那些眼神是真的想把我叉出去做成早餐三明治啊！
「呃——这怎么说都是你自己给我的吧…总之刚刚的话算我不好，我有事要去办，就先走了。」我敏捷地跳下椅子，拿起柜台上的咖啡，多亏了刚刚这个我也是稍微振作起来了一点。
「有缘再见吧。」我推开铃铛叮铃作响的门，走向人流涌动的大街。
「再多来喝咖啡啊！」女店员在柜台处向我挥手告别。真是过于热情到有些烦人的地步了。
苍穹之上，一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巨剑，如同神明遗落的裁决之刃，静静地悬垂着。剑尖直指下方的城市，散发着冰冷而沉重的压迫感。阳光在它粗糙而古老的表面流淌，投下巨大的、不祥的阴影。仿佛下一秒，它就会撕裂天空，坠落凡尘。
然而…
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谈笑风生，步履匆匆。买菜的阿姨，上班的社畜，嬉闹的学生…没有任何人，哪怕抬头瞥一眼这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仿佛它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云彩。
说不定大家只是习以为常了？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巨大的荒诞感淹没了我。呆呆地仰头望了几秒，脖子都酸了，我才像个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挪动脚步，汇入茫然的人流。
说是要我去找一位少女，但我现在不论是这位少女的名字还是相貌完全是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找回自己以前的一切啊！话说在找回自己的记忆之前要是不去打工的话，我就会因为没有钱吃饭直接饿死在街头啊！唔唔唔，世界还是太残酷了啊！
「咕噜噜噜…」我的肚子不满地叫着。
「啊，看来在正式寻找之前还是得先去·吃一顿早点之类的啊…去东边的集市那边吧，那里好像东西又多又便宜来着…」我摸着肚子自言自语着顺着人流走向东边的集市。
「集市…是这边…没错吧？」自我怀疑的声音淹没在嘈杂里。
——————另一边——————
「喂，目标确认。就是那家伙吧？上面特别标注的『异常个体』。」狭窄的巷弄阴影里，一个穿着浆洗得过于干净的白大褂的男人低声说。护目镜随意地挂在脖子上，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微光，脸孔深藏在帽檐的暗影下。
「啊，这个服装的话大概是了，他身上可真是看不出一点是『剑士』的痕迹啊。」阴影里传出一个声音较为文气的男声。
「怎么办？」
「先放着不管！」一个粗犷的女声为对话画下了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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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买得起白粥什么的也太让人唏嘘了吧。」我悲愤地蹲在路边，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眼神空洞地看着一个穿着亮橙色环卫背心的大叔，用扫把和落叶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战争。还有另一些『街道工作者』正在拼命拉客，话说刚刚近中午就出来拉客也太勤奋了吧！
话说这种在暗地里干的工作都已经要竞争成这种地步了吗！我是不是可以尝试从事一下牛郎的工作？毕竟现在完全想不出来我到底有什么技能，而且感觉我这发型…
我摸了摸自然卷的黑发，有个两天没洗就已经乱成了鸟窝，呃，有种不羁的美感？
「…算了。」扑面而来的贫穷气息让我瞬间清醒，「还是先解决温饱比较现实！」我捧起一次性碗，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气势，大口吞咽着寡淡的白粥同时也观察着周围的人。
少女…少女…满眼都是提着菜篮的大婶、吆喝的大叔、和上学路上打闹的小学生…目标人物到底在哪啊！这难度系数堪比在沙漠里找一颗指定的沙粒！绝望感如同碗里的粥一样，迅速见底。神明大人啊！给点提示吧！哪怕是抽卡保底那样的微光也行啊！
「喂喂，小鬼！才这种程度就垂头丧气，可担不起‘勇者’的名号啊！」一个充满力量感、仿佛自带回音特效的成熟女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脑内炸响。
「哼，放弃思考，确实更符合汝等魔物的本性。」紧接着，一个低沉威严、带着古老韵味的男声也加入了颅内广播。
「闭嘴闭嘴，什么勇者和魔王的，你们都把我自己的脑子搞乱了，我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两个烦人的声音从我在进『蒙特里安城』之前就一直在我的脑中了，一个称呼自己是『魔王』，一个称呼自己为『勇者』，真是有够扯的…怎么感觉坏事全在我身上啊…
「啧，不识好歹的小鬼。」
「愚钝。」
「嘿咻…」「嘿咻…」我认命地站起身，拍了拍沾灰的裤子（虽然拍不拍都一样邋遢），准备去集市里碰碰运气。
就在此时——
「站住！又是你这个小贼！上次偷面包的账还没算，今天还敢来——！」一声愤怒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在我身后炸响。
「搞什…么…」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喧嚣的集市背景音瞬间褪去。
视野中央，只剩下那个正在全力奔跑的身影。
及腰的、如同初雪般纯净的白色长发，在奔跑中划出流动的银光。纤细的手臂和小腿上，层层叠叠缠绕着洗得发灰的绷带，一直延伸到破烂麻布连衣裙的袖口和裙摆下。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零星点缀着几道尚未愈合的浅淡伤痕。然而，那张脸…
精致得宛如最高明的匠人用月光和水晶雕琢而成。肌肤是近乎透明的白，鼻梁挺翘，唇色很淡。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像冬日冻结的湖面，清澈，冰冷，倒映着周围的一切，却又似乎空无一物，对身后的追喊和自身的狼狈都漠不关心。
她奔跑的姿态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不受重力束缚。然后，毫无征兆地，她在距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倏然停下。风，撩起她雪色的发丝。
她微微侧过头，那双冰湖般的眼眸，穿透了混乱的空气，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又像是在确认某个坐标。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张开了缺乏血色的唇瓣。
声音很轻，很飘渺，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嘈杂，直接钻入我的耳膜，带着某种非人的空灵和久未开口的生涩：
「你…想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