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刚做完一整套冗长的全身检查,四肢百骸还残留着仪器探头划过的冰凉触感,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
还没等她从检查带来的眩晕中缓过神,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就一左一右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她茫然地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细碎的呜咽——麻醉剂的后劲还没完全过去,连声音都被牢牢锁在喉咙里。
下一秒,她就像个被丢弃的布偶,被猛地扔进了观察室。
后背重重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又顺着惯性向前一扑,最终瘫软地趴在那里,脸颊贴着冰冷的床单,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上。
手臂垂在床沿,指尖甚至连蜷缩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绝望像潮水般漫过心口。
她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被挤压的钝痛,反抗?挣扎?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刚冒出来,就被彻骨的无力感碾得粉碎。
观察室的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打断了曦月混沌的思绪。
她费力地侧过脸,看到柳帝雅斜倚在门框上,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笑意,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猎物。
“啧啧,真是多亏了薇薇啊。”
柳帝雅慢悠悠地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以为她把你从家里带出来,是怕你被我找到,是想保护你?”
她刻意顿了顿,看着曦月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残忍地将真相剖开。
“实际上,颜薇薇从一开始,就是帮我抓你的诱饵。”
这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曦月的心脏。她猛地睁大眼睛,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无声地反驳。
柳帝雅像是早就料到她的反应,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颜薇薇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一丝犹豫,却字字清晰地报出了曦月的藏身之处。
“不……不可能……”曦月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像她自己。
“这不是薇薇的声音……你伪造的!你在骗我!”
她拼命摇头,长发凌乱地扫过脸颊,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哦?不信?”柳帝雅收起录音笔,脸上的嘲讽更浓了,“信不信随你,事实就是如此。”
她懒得再和曦月纠缠,转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头深深看了曦月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片刻后才“咔哒”一声关上了门,将曦月的哭喊和绝望彻底锁在了里面。
门外,柳帝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嘲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她左右看了看,确认走廊里空无一人,才走到尽头那扇不起眼的金属门前。
指尖按在指纹识别器上,屏幕亮起绿光;接着输入一串长长的密码,键盘发出细微的蜂鸣;
最后,人脸识别镜头扫过她的脸,伴随着“身份验证通过”的机械音,厚重的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的空间。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培养玻璃器,透明的容器里灌满了半透明的生物生存液,液体中漂浮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原本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还能看到几处未完全褪去的淡粉色疤痕。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偶尔会微微抽动的手指,耳廓边缘隐约有细密的绒毛,像是老鼠的特征。
柳帝雅走到玻璃器前,脸上的冰冷彻底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脆弱的悲伤。
她伸出手,轻轻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指尖描摹着容器里那人的轮廓,声音低得像梦呓:
“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
生存液里的人毫无反应,依旧沉睡着,眉头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实验体已经准备好了,”柳帝雅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不出一个月,等实验成功了,你就能醒过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能像以前一样,过正常的生活了……”
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趴在玻璃上,目光焦着在容器里的人身上,连窗外的天色由明转暗都未曾察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这沉睡在液体中的人。
而此时,城市的另一端,颜薇薇正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就在半小时前,她终于识破了那个“逃跑”的身影根本不是曦月。
那走路的姿态、下意识摸头发的动作,都和曦月截然不同,分明是个精心伪装的替身。
她几乎是立刻就调转车头,凭着记忆里柳帝雅那辆车的车牌号,一路追了过来。
可追了将近一个小时,那辆车却慢悠悠地停在了市精神病院的正门口,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从驾驶座上下来,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大门。
“靠!”颜薇薇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差点没忍住爆粗口。
她怎么会想到,柳帝雅从来都是个做多手准备的人。
刚才在路口分岔时,她明明看到柳帝雅的车拐向了东边,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辆幌子车,真正载着曦月的,恐怕早就从西边的小路溜走了。
后视镜里,精神病院的大门缓缓关上,像一张吞噬一切的嘴。
颜薇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慌,曦月还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