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复确认笔记本上写的时间,晚上9点34分28秒,坐在公园长椅上这个叫Seid的男人会对着自己脑袋来一枪。
我9点就披着隐形黑斗篷在旁边看着了,结果他已经在那了。说真的,他犹豫了一小时才开的枪吗?
只见他双目无神,颤抖地右手反复举枪又放下。唔,我就是见不得这些事才辞职不当死神的。
然后他又试图举起枪,但是没到时间点,我知道现在他没勇气开枪。万事开头难,Mary,我该怎么去拯救一条不恋世的灵魂呢?
时间来到9点05。我意识到如果想通过拯救他们来反抗死亡老爹,这时候就该出动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把斗篷一摘,小碎步走上前去。
“先生?”
“哇啊啊啊啊!” Seid大叫起来。
“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吓你一跳的。”
“我差点被你吓死了,小姐。” 啊,要真是这样我还方便了呢,我心想。
他拍着胸膛,似乎下一秒自己的心脏就会蹦出来一样。“你的脸苍白得和鬼一样。”
“我是这个公园的清洁工,看你好像心事重重,就过来问问。”撒个小谎,不用担心我上不了天堂。我出生就在冥界,所以凡间的人类记住别学我,掉地上和在地上是不一样的。
“哦呼,那我晚上可能要给你造成点麻烦了,我这就走。” 他正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就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强迫他坐着一样。
“不不不,你没有给我造成什么麻烦。”我顺势坐在他旁边。“你带了把枪对吗?”
“我……我没打算伤害任何人。”
“我相信你,但是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别人。”
他终于抬起头正视了我一眼。“给我点时间静静,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
“先生,如果你一心求死,我不会阻拦你的。但是。”我盯着他的手看。“你有妻子吧。”
“……”“有过。”
“发生什么了?”
“她去世了。”
“怎么?”
“难产。”他痛苦地抱头,“我却没在她身边,我甚至当时还在跟她因为孩子的事而冷战,分居了半年。”
“她给你俩定制的结婚戒指吗?”
“是啊,啊,那真是段美好的日子。”他细细端详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我和她因为共同事业认识,她那时候还帮我发现了我的色盲。”Seid说话已经带有哭腔。“抱歉小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请不要说这样的话先生,我理解你的痛苦。”
“你?”“无意冒犯小姐,你恐怕没有成家立业,更没有经历过得到一切后再失去它们的空虚感。”
“是的先生,但是,我发誓我见过的不比你少。”我想了想,“你能告诉我你妻子的名字吗?”
“Julie,Julianna Green。” 他接着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名字,还有她穿着斑点连衣裙在舞会和我跳舞的样子。”
“失陪一下先生,请不要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做傻事好吗?”我紧紧握住他的手,然后松手离开。
好吧,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我来到没人的地方,说出了那个名字。
接着,在我背后,我听见翅膀收束的声音。
“████,不可滥用神名,天使的也一样。”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漂亮的美男子——这样说可能不够恰当,因为它既有女性的妩魅,也有男性的阳刚。事实上,你没法分清楚它究竟是男是女,又或许两者都是。
“Gabriel,帮我个忙。”
“我只服侍于那个神。”
“谁不是呢,快,帮我一下,我在销单。” 我催促道。
“你爹不会喜欢的。”
“但是我知道这会让你服侍的那个神开心,所以你帮还是不帮?”
他犹豫了一下,“说吧。”
“帮我查查最近死于难产的,叫Julianna Green的女士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留给她的丈夫。”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注定上不了天堂,死神是要被消灭的对象,不是被拯救。”
唔,果然天使都这副德行。
“难道需要你告诉我吗?你们让人类写圣经的时候都没给死神留位置,所以别用你们那套肤浅的理论来框架我。现在去帮我问清楚。”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Gabriel扑腾翅膀离开了。
我对着他远去的身影大喊道,“有考虑过换个喷气背包吗!毛掉的到处都是!”
不到十分钟,我收到他发的消息。他说Julie确实有留封信给她丈夫。好极了。
我马上回去找Seid先生。
“先生。”
“你回来了。”
“而你也没走。”
“我准备走了。”
我看了眼时间,9点32。让我组织一下语言,直接告知凡人不应知晓的事会导致其陷入疯狂,等等,疯狂也能避免死亡吗?
“先生,我很确定,人活着才能找到希望。” 想了半天,只憋出这句话。
“我对不起Julie。” 他嘀咕道。
“这不是你的错,人是会犯错的,就算是神也不例外。”
“我不想听。”
只剩一分钟了。
“先生,死后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不会阻止你做任何事,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但请记住,无论你相信,或是不相信。你还有别的东西没有找到,不要抱着遗憾离开,因为这会让你失去原谅自己的机会。”
9点34。
我转过身去,接着,背后传来“嘭”的一声。
时间到了吗?
我从右手召唤出镰刀,正准备回头收割时,却看见Seid低着头,旁边是被摔到鹅卵石小路上的手枪。
“我很可悲吧,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我把这个自责的男人拥入怀里,然后轻声在他耳边说。
“没有,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勇敢了。”
然后他在我怀里哭了很久。
如果早知道他会连鼻涕都抹我衣服上,我就穿黑袍了。
*
回到公寓的时候我发现Sophia坐在客厅看电视。
我一直很讨厌别人说废话,比如你明明看见有人在干什么,但是却非要说一句陈述一下他在做什么,就好像你不说出来人家就没在做一样。
“你回来了?” 然后我意识到现在自己成了讨厌的那种人。啧,或许提一嘴也是有必要的。
“嗯。”Sophia看起来很疲惫。
我一边换鞋一边问她,“派对怎么样?”
“你真应该跟我一起去的,Dolby非要给我们表演用鼻子喝啤酒,结果差点没呛死,笑死我了。” 她又精神起来。
“真好,改天吧。” 我径直走进房间。
“你老是这么说。”
我没理Sophia,回到房间就打开笔记本。关于Seid那条单消失地无影无踪,我成功了。
“搁着卡Bug呢你?”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因为白天我刚听过一遍。
“无救!这是我私人房间。” 我赶紧把门关上,希望刚刚的对话没被Sophia听见。
无救斜靠在我后面的衣柜,眼中满是不屑。
“我们不能干涉生者的选择。”他说。
“我没有,他自己做的决定。”
他蹙起眉,“我们走着瞧。”
“谁怕谁嘛!”我冲着他做鬼脸。
然后他突脸给了我个真正的鬼脸。
“啪”地一声,我给了他一比斗。
“嗷呜,很痛耶。” 他捂着脸,“你真打我啊。”
“谁叫你这么大了还拿这种鬼脸吓唬人。” 我对他吐了吐舌头。
“你在懈工知道不?”他叹了口气,“让谢必安那长舌婆知道了整个冥界都会传开的。”
“哇哦,我还以为你跟她关系很好呢,你不是喜欢她吗?”
“谁…谁喜欢她?”这招果然有效,无救涨红了脸,就像个8岁小男孩被大姐姐亲了脸一样。“她永远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没人喜欢她。”
“哦,有人晚上当情种了呢。” 我不依不饶。冥界很早就在磕这对cp(就算无救从来没承认过),甚至还有卖他们的同人漫画(没错,我买了好几本,仅限冥界发售)。
“Mary?你在和谁说话?” 外头传来Sophia的声音。
“没人,你听错了。”我赶紧招呼无救,小声对他说“你怎么还不滚。”
“啧。”“你居然还没处理她。”无救抿了抿嘴,消失了。
接着我房门被打开了。
“Mary?”
“Sophia,嘿,我刚在用ai记账,开的语音。”
“但是我听见的是个男声。”
“是的是的,我,呃,我的小癖好。”
“哦。”她诺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是你想的那种。”
“没事的Mary,我尊重你的行为,别担心,我会保守秘密的。”Sophia一边笑一边走了。
呃,随便吧。都2108年了,死神早成谐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