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Mary打扫完店门一屁股坐回收银台时，她长吐一口气，抬起右手给自己变个枕头来，接着趴在上面。脸碰到“枕头”表面而挤压空气发出“唧咕”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魔法再次失败，那所谓的“枕头”是只橡胶黄鸭。
“唔，随便吧。”她伸手用力将黄鸭紧贴住自己的侧脸。“亲爹驱逐我出境，我的中国同事是我的监护人，收养有阴阳眼的男孩，然后还要天天看名单阻止某些凡人的意外身亡。啊！意外身亡。我是死神还是心理治疗师？”天色暗淡，正值黑夜与白昼交接之时。从完全损坏的店门洞里阳光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你刚说什么Mary？”
她猛抬头朝柜台前看去，才发现Meg眯着眼，笑着看着她。
“我说，我是死神的女儿，没事就帮想自杀的人劝导他们别死。”连Mary本人都被自己的话震惊住，她未曾想过自己会如此流畅地把秘密毫无保留地告诉眼前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老妇人。可嘴巴却像关不上的水龙头哗啦啦地往下漏水，“我的姐妹们都讨厌我，因为我总是不听爹的话偏袒人类。”随后她觉得也无所谓了，反正也没人信，于是她又把脸趴回到橡胶黄鸭上。
感觉过去了好几分钟她都没听见前台有什么动静，于是她接着说，“您还在吗？”
“显然是的。”现在她能听见前面传来围巾和塑料包装摩擦的声音。
“那您为什么还在这？”橡胶黄鸭扭曲了她的嗓音，让人听起来感觉像吸多了氦气。
“因为我还没喝到可可？”
Mary吐口吹起自己的发丝，接着连带橡胶鸭一起把自己的脸抬起来，一只手用它捂住脸，一只手去调热可可，最后她把成果往吧台前一放，再次带着橡胶鸭趴回到桌上。
“喝吧，不用付钱，也不用给我小费。”
整个店里都只能听见Meg喝热可可的吞咽声，Mary开始怀疑Chronos有没有改变自己的生物钟，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时间有在流逝了。
“所以，你没什么反应吗？”她试探性地问了句。
“关于什么？”
“我的身份，我的职业。”
“哦！”Meg端着热可可点两下头，“完全没有。”她又喝了口，接着说，“活到这岁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能看见。”
“你真的这么想？”Mary软趴趴地说，“好吧，那看来你还没有活久到忘记自己有多大，毕竟如果有人问起我的年龄，我只能给他个大致数字区域。”
“亲爱的，你忘记了自己的出生日期？”
“没，我只是懒得去加加减减，5和4两个数字还是很好记的。”她能听出Meg语气80%的关心和20%的虚伪，嗯，两者并不冲突。“再说了，谁在乎。”
Mary很高兴Meg没再说什么话打扰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而这股感激之情在三分钟后Meg再次开口说话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哦，亲爱的……”她把杯子放在柜台上，Mary看不见她在做什么，显然她也不想知道。
“别再叫我‘亲爱的’了！我已经说你可以免费喝可可了，你还要怎么样？”她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打不起精神，这次却像石头上抹了泡沫。
这次她如愿以偿地没得到任何回应，没多久她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当声音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她探头确认店内一个人都没有后开始收拾前台留下的垃圾，却在喝完的一次性咖啡杯下面发现了一张五块钱纸钞和四枚硬币。
Mary才意识到，自母亲离开后，她第一次这么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