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娅·晨星，初级魔法学徒，三级。”
学院检测大厅中央，那块打磨光滑的巨大元素共鸣石上，冷冰冰地浮现出这行字迹。
艾莉娅站在那儿，看着那行字，像被无形的重锤砸中了心脏。她，或者说，寄宿在这具身体里的地球男大学生灵魂，只觉得一股混杂着不甘和荒谬的闷气堵在喉咙口。前世被女友无情抛弃的记忆碎片，和眼下这具身体被宣判为“废柴”的现实，交织在一起，沉甸甸地压下来。
她紧紧攥起了拳头。
周围传来细碎的议论声，有同情，有漠然，更有些许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艾莉娅抿紧嘴唇，猛地转身，拨开那些穿着相同学院制服的少年少女们，只想快点逃离这片令人窒息的地方。
曾经的“同学”？现在她不配了。
“艾莉娅·晨星，年龄二十二，入学院十四年，但境界依旧停滞于初级魔法学徒三级。”主持事务的高级执事托德·铁棘，戴着单边眼镜，一边在厚羊皮纸卷上奋笔疾书，一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高声宣读，“鉴于此等缓慢进展，判定其缺乏魔法修习天赋。即日起，剥夺其享受学院进修资源之资格，降为役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低头快步离开的那个纤细背影，声音严厉了几分：“望艾莉娅谨记学院多年栽培之恩，余生恪尽职守，勤勉效力！”
役工。艾莉娅的脚步更快了。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清理马厩、打扫高塔、在魔法植物园里辛苦劳作，或者最糟糕的，去遥远的魔晶矿脉深处，挥舞沉重的矿镐，日复一日地挖掘那些蕴含魔力的石头。汗水、灰尘、或许还有永远无法消散的石粉味。
“老天保佑，千万别是魔晶矿。”她只能在心里祈祷。
“艾莉娅！”
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艾莉娅脚步一顿，有些僵硬地回头。视野里闯入一道耀眼的亮色。
伊莎贝拉·月影。学院里公认的高岭之花，塞西莉亚院长的首席学徒，被誉为百年难遇的魔法奇才。此刻，她那头如同流淌月光般的银色长发垂落肩侧，精致得无可挑剔的容颜上，冰蓝色的眼眸正看向艾莉娅。水润的樱唇微微张合，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只化作一句淡淡的：
“不要气馁。”
说完，她转向旁边的托德执事，轻轻地说道：“托德执事，可否将她分配至我的魔药工坊协助？”
托德执事扶了扶他的单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
“伊莎贝拉小姐，”他用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口吻反驳，“魔法之道，实力为尊。且不论您已是正式魔法师，单论艾莉娅如今仅为役工，已非学院正式学徒序列，连称呼您为‘学姐’的资格都已失去。至于魔药工坊，”他加重了语气，“那是学院提供给有潜力钻研魔药学的学徒进行实践与精进的神圣场所，绝非区区役工可以踏足之地。”
“明白了。”伊莎贝拉好看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抿了抿唇。
托德执事眼中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嫉恨的阴霾。他手中的羽毛笔，原本悬垂在记录册“魔法植物园除草”那一栏上空，笔尖微妙地一偏，带着一丝刻意的力道，流畅地滑向了下方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条目：
魔晶矿脉挖掘。
旁边，迅速地签下了两个花体字：艾莉娅·晨星。
听着伊莎贝拉为自己争取那渺小的希望，艾莉娅的心刚刚提起一点，紧接着就被托德执事冰冷的拒绝彻底打落谷底。她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前世今生，好人好报这种事，果然是童话书里的东西。
顶着周围那些或怜悯、或嘲讽、或赤裸裸嫉妒的目光，艾莉娅垂下头，快步离开了这片让她尊严尽失的大厅。
身后，确认她走远后，原本端坐在高位上负责监督这次评定流程的伊莎贝拉，优雅地站起身。“大致流程我已了解，尚有他事，先行告退。”她在无数道敬慕的目光注视下，如一阵清风般飘然离去，只留下淡淡的、清雅的冷香。
艾莉娅回到了那间狭窄、弥漫着陈旧木头和廉价提神草药气息的合宿房间。属于她的物品很少，几件有些年头的学院练习袍，几本最基础的魔法理论抄录笔记，一把旧木梳。她默默地将它们收拢到一起。
再过不久，等学院的通知送达，她就得搬去役工们共用的、更拥挤简陋的棚屋里了。
自从穿越到这具身体里，继承了她的一切，也渐渐变成了她，十四年来，如今的她，内心深处更认可自己是艾莉娅而不是前世的那个他。因为熟悉，所以悲哀，因为悲哀，所以无奈。
现在，追求魔法奥秘、追寻长生轨迹的梦想，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消散得无影无踪。她想起当年被检测出微弱魔力亲和，得以踏入这座神圣学院的狂喜与憧憬，心头涌上强烈的讽刺感。她无力地倒在吱呀作响的木床上，抬手遮住眼睛。
有魔力亲和，不等于有魔法天赋。这条路上，成千上万的追梦者，最终能攀上高峰的，永远是凤毛麟角。而她，显然只是那庞大分母中，最不起眼也最可悲的一个炮灰。
一个彻头彻尾的平凡人。
“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疲惫，“以后老实干活吧。”
“熬过三十五年的役工生涯，学院大概会发一粒延寿药剂，然后回到世俗王国，靠着积蓄当个小富婆，安稳度日，总比那些在田地里辛苦刨食的农夫农妇要强吧？”
命运终究给她开过一扇窗，让她窥见过那个瑰丽奇幻的世界。只是她自己没能力推开那扇门，爬进去而已。
怨不得谁。
艾莉娅努力说服自己，意识在疲惫和自我安慰中渐渐沉沦。
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陷入沉睡的边缘，一道纯粹、温暖、仿佛由无数细碎星光编织而成的洪流，毫无征兆地冲入了她的脑海。这光芒在她的意识深处激起强烈的共鸣，瞬间驱散了所有睡意。
艾莉娅猛地从简陋的木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擂鼓般狂跳。
“什么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