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闪电的轰鸣与麻痹感尚未完全消退,Ryrie倚靠着冰冷的古树,视野模糊,耳中嗡鸣。他看到马尔科如同受伤的孤狼,双匕翻飞,死死缠住那个释放闪电的灰袍巫师,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他看到残余的士兵们在最初的崩溃后,被老兵的血性激起了最后的勇气,怒吼着冲向敌人,试图用血肉之躯阻挡那些诡异的魔法!
但实力的差距是绝望的!一名灰袍巫师挥动镶嵌着紫水晶的匕首,口中念念有词,匕首尖端射出一道惨绿色的光束,瞬间洞穿了一名士兵的胸膛!士兵连惨叫都未发出,身体便如同被强酸腐蚀般迅速溶解、冒烟,化作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脓水!另一个灰袍人则抛出一把闪烁着磷光的粉尘,粉尘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嗡嗡作响的幽蓝毒蜂,疯狂扑向士兵!被蛰中者瞬间皮肤肿胀发黑,口吐白沫,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哀嚎!
“撤退!全员撤退!回堡报信!” 马尔科嘶哑的吼声如同最后的丧钟!他拼着被骨杖擦伤手臂的代价,一刀逼退闪电巫师,对着残余的士兵咆哮:“走!别管我!带消息回去!是巫师!‘帷幕低语会’的巫师!”
一名老兵眼含热泪,死死拽住一个还想往前冲的新兵,嘶吼道:“走啊!别让托林和兄弟们白死!” 他最后看了一眼倚在树边、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Ryrie骑士(Ryrie因剧痛和麻痹,身体微微抽搐,眼神涣散),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的决断——Ryrie骑士……恐怕已经……不能为了一个可能死去的人,再搭上所有人的命!
残余的士兵在老兵带领下,如同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朝着黑羽堡的方向亡命奔逃!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一眼那片如同地狱般的林间空地!
马尔科见士兵们开始撤退,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不再缠斗,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急退,同时甩出几枚淬毒的飞镖干扰敌人,然后转身没入浓密的灌木丛中,消失不见!他选择独自断后,为撤退争取最后的时间。
灰袍巫师们并未追击。为首者兜帽下的阴影扫过一片狼藉的空地和几具扭曲的尸体,发出几声低沉、意义不明的音节。他们迅速收拾起同伴的尸体,用某种磷火般的粉末将尸体焚烧殆尽,只留下几缕青烟和刺鼻的气味。然后,他们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森林深处,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满地狼藉、刺鼻的硫磺与血腥味,以及……倚在古树下,陷入深度昏迷的Ryrie。
当满身血污、惊魂未定的残兵跌跌撞撞冲回黑羽堡,将噩耗带到时,整座城堡如同被投入冰窖!
“巫师!是‘帷幕低语会’的巫师!在鸦哨林地!”
“托林大叔……被……被吸干了!还有奥普勒小队……全死了!”
“马尔科队长……断后……生死不明!”
“Ryrie骑士……他……他被一道蓝色的闪电劈中了!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恐怕……恐怕已经……”
最后那句关于Ryrie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刚刚闻讯赶来的艾慕莉娅耳中!
她正站在城堡主堡的回廊上,准备去书房。听到士兵的哭喊,她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纯黑的眼眸瞬间失去了所有焦距!如同最精致的琉璃人偶被瞬间冻结!周围的一切声音——士兵的哭嚎、军官的怒吼、急促的脚步声——都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世界只剩下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在脑海中疯狂回荡:
“……Ryrie骑士……被一道蓝色的闪电劈中了!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恐怕……恐怕已经……”
恐怕已经……
……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极地冰渊般的冰冷绝望,瞬间从心脏最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指尖冰凉刺骨!那张精致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尖叫,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空白!仿佛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生机,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抽空、冻结!
她纯黑的眼眸深处,不再是深潭,而是变成了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虚无!那虚无中,翻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宇宙终结般的冰冷死寂!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万物崩毁、存在意义彻底湮灭的终极绝望!
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围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艾慕莉娅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冰雪雕塑。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毫无血色的唇瓣,泄露了一丝她内心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惊涛骇浪。
“艾慕莉娅!” 一个沉稳而带着焦急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死寂。雷蒙德·费特斯伊大步流星地赶来,他显然也听到了噩耗,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和深沉的忧虑。他第一时间看到了妹妹那异常的状态——那不是寻常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灵魂被抽离般的、令人心寒的绝望!
雷蒙德心中一凛!他太了解这个妹妹对Ryrie那种病态扭曲的占有欲意味着什么!Ryrie若真出事……后果不堪设想!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快步走到艾慕莉娅面前,高大的身影试图为她挡住一些混乱的视线。他伸出手,想要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声音带着兄长少有的、近乎恳求的温和与坚定:
“艾慕莉娅!看着我!听我说!消息还不确定!Ryrie他……他很强!他不会那么容易……”
“他是我的。” 艾慕莉娅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冰冷、空洞、毫无起伏,如同从九幽深渊传来的回响,直接打断了雷蒙德的话。她缓缓抬起头,纯黑的眼眸终于聚焦,却不是看向雷蒙德,而是穿透了他,死死锁定那个带来噩耗的、瘫倒在地的士兵!那眼神里没有任何人类的温度,只有一种冻结灵魂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绝对冰冷!
“我的骑士……” 她的声音依旧空洞,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不容置疑的宣告,“……只能死在我手里。”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她却浑然不觉,“……或者……为我而死。” 最后一句,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雷蒙德的心猛地一沉!他太清楚这句话背后蕴含的疯狂!他立刻转头,对着旁边同样震惊的哈罗德爵士和军官们咆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切:
“哈罗德爵士!立刻集合所有还能动的老兵!带上最好的伤药!你亲自带队!去鸦哨林地!活要见人,死……也要把尸体给我带回来!”
“埃德温学士!立刻用信鸦联系驻扎在费特斯伊领边境的教廷审判官!告诉他,费特斯伊领发现‘帷幕低语会’巫师踪迹!请求教会支援!”
“其他人!加强城堡警戒!所有哨塔加倍人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命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个黑羽堡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沉重的脚步声、铁甲的摩擦声、信鸦扑棱翅膀的声响交织在一起,打破了之前的死寂,却带来了更沉重的压抑。
雷蒙德再次看向艾慕莉娅,她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那个士兵,纯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令人心悸的黑暗漩涡。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强硬:“艾慕莉娅,回房间去。这里交给我。我向你保证……我会把Ryrie带回来!无论……他是什么状态!”
艾慕莉娅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塔楼房间的方向走去。她的背影单薄而挺直,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行走在万丈冰渊边缘的绝望气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碎裂的冰面上。
哈罗德爵士亲自率领一队最精锐的老兵,包括两名擅长追踪的猎手,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黑羽堡,直奔鸦哨林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悲愤和凝重。
当他们抵达那片如同被诅咒的空地时,眼前的景象令人作呕。托林干瘪扭曲的尸体、奥普勒小队残缺不全的遗骸、被腐蚀的脓水痕迹、被魔法一劈两段的士兵……浓重的血腥味和硫磺味混合着焚烧尸体的焦臭,构成一幅人间地狱的图景。
“分散搜索!注意警戒!小心巫师的陷阱!”哈罗德爵士的声音如同寒冰。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每一寸土地。
很快,一名猎手在空地边缘的灌木丛中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马尔科!他脸色发黑,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周围皮肤呈现诡异的青紫色,显然中了剧毒!但还有微弱的呼吸!哈罗德爵士立刻让人将他小心抬出,紧急处理伤口并灌下解毒药剂。
“Ryrie骑士呢?”哈罗德爵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边!爵士大人!”另一名老兵在空地另一侧的古树下发现了目标!
Ryrie·费特斯伊静静地倚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他的靛蓝色束腰外衣被闪电撕裂,胸口和肩部裸露的皮肤上,大片焦黑的灼伤触目惊心!鲜血从嘴角和鼻孔渗出,已经干涸成暗红色。他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会停止。
“Ryrie!”哈罗德爵士冲过去,半跪在地,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探向他的颈动脉。指尖传来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搏动!他还活着!
“快!伤药!小心点抬起来!”哈罗德爵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不容置疑的命令!老兵们立刻小心翼翼地用临时担架将Ryrie抬起。
就在众人准备撤离时,哈罗德爵士锐利的目光落在了Ryrie依旧紧握在手中的那把旧手半剑上。剑身依旧朴实无华,但剑格上那颗深蓝色的宝石……在昏暗的林间光线下,似乎……极其微弱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的渡鸦,在濒死主人的气息牵引下,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那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觉,一闪即逝!
哈罗德爵士瞳孔微缩!他猛地想起埃利奥特伯爵赠剑时的话——“毫无魔法波动”?他盯着那颗再次恢复死寂的蓝宝石,布满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深沉的疑虑。但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他沉声下令:“撤!全速回堡!”
黑羽堡最高的塔楼房间内,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光线和声音。壁炉里的火焰跳跃着,却驱不散房间内那如同实质般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绝望。
艾慕莉娅没有坐在椅子上。她赤着脚,抱着膝盖,蜷缩在壁炉前厚厚的地毯角落。墨黑的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一动不动,如同凝固的冰雕,只有壁炉火光在她纯黑的眼眸深处投下跳跃的、却毫无温度的光点。
她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从听到噩耗,到雷蒙德的保证,再到被“护送”回房间。她没有哭,没有闹,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这样蜷缩着,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只属于她和Ryrie的、永恒的、冰冷的茧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在冰刃上行走。她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死寂。那句“恐怕已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更深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冷。她甚至开始想象Ryrie冰冷、苍白、毫无生气的模样……那画面让她指尖的血液都仿佛凝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轻轻的叩门声!
艾慕莉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纯黑的眼眸死死盯住房门!那里面不再是死寂的虚无,而是瞬间燃起了两簇如同火焰般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希冀的光芒!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雷蒙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冰蓝色的眼眸里却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光芒。他看着蜷缩在角落、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妹妹,声音低沉而清晰:
“艾慕莉娅……他回来了。还活着。”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艾慕莉娅的脑海中炸开!那冻结灵魂的冰渊瞬间被一股汹涌的、无法言喻的洪流冲垮!她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赤着脚,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门口!甚至没有看雷蒙德一眼,直接撞开他,冲出了房间!
走廊里回荡着她急促的、赤脚踩在冰冷石板上奔跑的声音!她纯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恐惧、希冀、愤怒、后怕……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她冲下旋转楼梯,冲向城堡的医室方向!
当她猛地推开医疗室沉重的橡木门时,里面弥漫着浓重的药草和血腥味。哈罗德爵士和城堡医师正围在一张铺着白布的病床前。床上,Ryrie静静地躺着,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胸口缠着厚厚的、渗出血迹的绷带,呼吸微弱但平稳。他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清秀的脸上带着昏迷中的脆弱和……一种奇异的宁静。
艾慕莉娅的脚步猛地顿在门口!她纯黑的眼眸死死锁定在Ryrie苍白的脸上,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她看着他那微弱起伏的胸膛,看着他那紧闭的双眼,看着他那被绷带包裹的伤口……
没有扑上去,没有哭喊。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那双纯黑的眼眸里,翻涌的巨浪渐渐平息,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带着劫后余生般巨大疲惫的……冰冷死寂。只是那死寂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重新被点燃了。
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到病床边。哈罗德爵士和医师默默退开一步。
艾慕莉娅伸出冰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拂过Ryrie紧蹙的眉心,仿佛要抚平他昏迷中的痛苦。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他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体温。
她低下头,墨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一句冰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哽咽的颤抖话语,如同誓言般在寂静的医室内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把你带走。”